柔珂看着看着,忍俊不由。
昨夜下了场鹅毛大雪,今晨虽稀稀拉拉地停歇了,可积雪未溶解殆尽。
林绾手上端着的小碗里盛着的恰是已吃掉一半的蛋羹,虽搅烂了些,香味仍旧浓烈,不知添了甚么食材,柔珂眼下已知安宁获得如此顾问是多亏了她,忙挽着她的手,三人一道向暖和避风的屋内去细谈。
清幽深宫——
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冷意跟着沈逸的话自脊背一起攀爬至脑髓,棠辞嘴角几乎绷不住笑,强自笑道:“怎会不顺耳?柔珂郡主是我未过门的老婆,晟王是陛下的弟弟,豫王也是陛下如血亲的弟弟,称一声‘王叔’莫非僭越逾矩了?”
沈逸迎着天子猎奇的目光,轻咳了声嗓子,笑眯眯隧道:“上元夜人多喧闹,我也有很多话未听清,却正巧闻声了这句——‘晟王叔丁酉政变当时也因与我父亲处得近了,几乎连坐’……”余光间瞥见天子神采微变,沈逸已觉胜券在握,说话时更有了几分底气,“为免错枉忠良,我自先去户部查询黄册,翻找了棠大人的户籍——令尊令堂不正在云州好生待着么?不过商贾人家,十二年前怎会触及此事?”
棠辞闻言,背上的盗汗自外向外细精密密地排泄一层,面上却安静如常,微浅笑道:“本来那夜沈大人也在,怎地不并桌聚聚?”
宁枉勿纵!
柔珂向二人走近,将脸凑畴昔,悄悄看着安宁,眼带笑意:“不熟谙了?”
旨意一经颁布,天下儒士清流无不口诛笔伐,痛斥天子此举非仁君所为。天子位居九重,再如何气度宽广从谏如流,又怎耐得住千夫所指史册恶名,当即命令刑部严加整肃民风士气,不过两三日已稀有十位德高望重很驰名誉的文人骚人被投入刑部“鬼见愁”里劳筋骨苦心志去了。
“我自进宫后,先在教习姑姑那儿学习礼节端方。期间有一日我与教习姑姑同去处事,不知怎地丢失在了宫里,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儿,刚巧遇见了安宁殿下——当时虽不知殿下的身份只觉她无人顾问实在凄苦了些,还不待找当值的宫女寺人扣问是非曲直,姑姑便遣人将我找了归去,我自向她问了此事,得知详情后内心未免起了怜悯之心。满一月后,姑姑原是得了郡主的叮嘱要分个安逸的肥差与我,我却鬼使神差地求她许我来这儿当值照顾殿下,说来奇特,旁人都与我说殿下如何疯傻发疯时如何可怖,自我来此,殿下却与我非常投缘……”林绾垂下眼眸笑了笑,“都是无父无母之人,想来总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罢。”
许是闻声了动静,自屋内走出人来,端着只小碗,小碗里有小勺。
她一边说,一边舀了蛋羹喂给安宁,安宁吃蛋羹时极乖,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只紧紧盯着她看,半刻也不肯移开。
高坐龙椅之上的淳祐帝容了他二人说了这好久不甚紧急的话,略有些不满:“沈卿有何事无妨直说,莫要在朕面前弯弯绕绕。”
落叶被扫到了一处,青石走道清整齐净,两棵树木之间拉了条长绳,晾晒着衣物,风一吹,扑鼻而来一股暗香。
两人四目相接时,皆吃惊地张大了嘴——
天子捻须点点头,表情看着好了些,又笑问她作何成日里或往衙署值事或入宫奏对甚少与郡主相聚,待过些日子,良辰谷旦前碍于礼节可见不很多少面了。棠辞恭谨回道陛下有忧愁尚未排解,臣岂可安于吃苦,天子朗声大笑,一扫连日来的满脸阴沉。
步入深深天井,虽还是寥寂残败,空无一人,却模糊感觉有些不一样。
朝野一时风声鹤唳大家自危,纵是开初有几个想为晟王讨情的当下也见机地作壁上观噤若寒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