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跟她真是孽缘不浅,离魂再世还能有此干系。
沈栖绞尽脑汁才拼集出了这几页的答案,将残剩的翻了翻,竟另有四页没动的。
沈栖是离魂掉队的这具身子,她上一世随心安闲从未被人拘着做学问,突然面对这些如何跟得上,每日去书院也跟听天书一样的煎熬。
“妄图!”两个字仿佛在唇齿间被怨怒淬过,裴棠握紧了拳头,以此挟制了不成遏的情感。
“远看巍巍塔七层,红光点点倍更加,共灯三百八十一,叨教尖头几盏灯?”沈栖接过笔时顺口将题目给念了出来,皱了眉抱怨起:“这题真怪,为甚么要费这个劲去算顶层有几盏灯?把造塔的人请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。”
沈栖视野垂落在案几上,本该当崭平的绢纱已经被揉皱了。绢书就是之前她写了装入信封让奉灯转送出去的。此人拿着前来……想来就是那位裴三少爷了。她内心头纳罕不止,不过是个言辞稍稍诚心了些的约见手札罢了,如何来人如许气势汹汹。
沈栖用指尖拨了一下斜插在白玉螺珠瓶里的桂枝,纤长的枝条下落了几粒藐小蜡黄的桂花,又百无聊赖的用指腹一一捻碎了。
沈栖闻声这些就头疼,不甘心的接过奉灯递来的题册,烦躁之下胡乱翻了几页。再一昂首,见奉灯已经磨好了墨,正举着沾饱了墨汁的紫毫笔一脸期盼的望着她。
可谁料一夕之间却离魂到了这具身子上来。按说也好歹是镇国公府大房嫡少爷的结发之妻,恰好这位嫡少爷是自小流落在外,前两个月才被寻返来。寻回的时候,身边就已经有了这位童养媳,这才一道接返来国公府来了。
沈栖也不怕那人分歧意,指不定就在盼着她和离呢。连个服侍丫环都瞧不上她的这个乡野出身,只怕那人一朝登了九重天也更加瞧不起这个童养媳妇了。即便将来勉强度日,也只能被人轻贱磋磨。
裴棠脸上青白交叉,不晓得因为病气还是羞恼。他离魂后占有这身子已有几日,一向病得昏昏沉沉只当一场梦,可哪曾想到一封带血绢书逼着他回到实际。直至这刻亲身来确认了,裴棠才晓得不但他离魂入了别人的身子,沈栖也来了。
“这――”沈栖本来还想矜持扭捏一下,但是下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哈欠。搁动手中的笔,站起家捶了两下背,“你去看看另有没有羊奶。”
“嘭”的一声,房门俄然被人从外头踢了开来,屋中那一排紫玛瑙珠帘也被震得闲逛了起来。
“沈栖――”站在那少年人突然出声,衔恨似得咬着字。
“那信真的已经送去他手中去了?”沈栖不放心,又问了一遍确认。
“甚么血书,前几日问厨房一个婆子要了小半碗猪血写的。”沈栖直接合衣躺上了床,胸口堵得慌,只差没捶胸顿足的烦恼了。“快拿去烧了,看着心烦。”
“……”沈栖哑然,胸臆间模糊荡着一股抓心挠肺的哀怨。
“如何会没有?不是前几日让你去说了的吗?”沈栖困意减了两分,眉梢一抖带着娇气。她生得端倪灵动,容颜清澈,娇气些说话倒也不让人感觉讨厌,反而平增了几分灵俏滑头。
奉灯芯里头暗道可真是个能翻着花腔折腾人的,不能兑井水那就只能搁放凉了的开水。但是这会已经如许晚了,去厨房烧开了水再弄凉,也不知又要花去多少工夫。
“对了,你家三少爷返来了没?”
沈栖默了半晌,没吱声,最后泄气了一样恹恹摆了手,“算了。”没有油水进账也怨不得那些婆子不肯去处事,说到底是她本身身上没半点银子。想她离魂来这身子之前是堂堂八宝沈家的大蜜斯,吃穿用度都哪用愁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