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是不肯为我争,是不敢。一面是天子,一面是臣,明说不肯东宫“为臣”,古来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又岂可逾矩?
虚设的家宴即将退去时,太子哥哥再也忍不住,言谏称:“陛下当置思儿于那边何地?……我朝奉传嫡公主既已入宫,竟不封位么?”
我的深宅陋巷,我的长安街隅热气升升的云吞面,另有我的二毛,终究还是被我丢弃在梦里了。
阿娘瞧了眼嬷嬷,嬷嬷也瞧了瞧阿娘,然后,她们像是约好了似的,膝行爬向前,在辇中人走来的阵前,恭肃伏地:
阿娘不敢向之前那样随口同我说话,她仍跪着,动也不敢动,只说:“二丫,称‘兄长’——”
东宫太子忿忿不平,道:“君父,儿臣将思儿接了返来,您……不欢愉么?儿臣请旨,将思儿接入东宫,与儿臣一同习学,望陛下准。”
我弯了弯腿,想要学着嬷嬷的样儿跪下来。嬷嬷阻了我:“……丫丫,你不必,他若要你跪,你再跪。”
满朝是悦喜之色。
凤阙阶下,琼楼高阁之上,柳色年年,雪色新新,我见过万国衣冠朝拜冕旒,暮年的朝臣在君父的权杖下叩首如捣蒜。从这里始,君父的大将曾征发,从这里始,我大汉的天下寸寸拓延,荣光万丈。
可我那不怕死的太子哥哥竟不肯起,当廷长谒,以额抚地,言:“……公主思乃恭哀皇后许氏所出,与儿乃一母同胞,儿不忍胞妹流浪在外,今幸得还珠掖庭,当拟封号,当归其位,当叩谒杜陵南园……”
“那我娘呢?”
我愣愣站在那边。
我生来为人所恶,便是多年今后,君父赠我一句——“生而克母”,我亦无可回嘴。
阿娘点了点头,咽了泪;嬷嬷抬袖子抹起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