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外头早已备下棺材,又有胆小的老婆子且与如海换了衣衫,整了妆容,黛玉瞧着父亲描述一如就往,仿佛只是睡了畴昔,不免涕泪满襟,满心哀思之念,竟不肯将如海入棺,口中道:“父亲好好儿的,只睡了去,那里竟是、竟是……”一言未了,只扑上去护着。
黛玉垂下视线,不一会儿便是微微仰起脸面,便要出去。紫鹃见状,忙取了一侧放着的淡青素面大氅,且与她披上,因道:“当今更加冷了,女人可得细心些。”口中这么说着,她却与春纤使了个眼色,本身今后退了两步。这会儿她也是渐次有了准数,在外头的事儿上面,倒是春纤这丫头更夺目些,竟是打发她去的好。
幸亏她也晓得端方礼数四个字,待得接旨两字落下,略略迟缓了半晌,到底缓过神来,且叩拜接下圣旨。余老夫人原就是经历过的,当即便揽下旁个事件,且与那寺人对付一番,就令取了茶钱奉与寺人并两位太医,将他们送了出去。
管家应了一声,方才拜别。
谁曾想,这老夫人才是入了林府,扣问了管家各色事件,听得俱是安妥,又因传闻黛玉亦是哀思病倒,正想着畴昔瞧一瞧,也是安慰之意,就自听到外头的仆人回报,说着天使驾临。这老太太原也是诰命夫人,虽也知皇家严肃,到底是经历过的,不过面色一变,就与管家道:“这却非小事,你紧着回了女人,且设下迎天使的礼数,旁的我先支应一番,倒也罢了。”
紫鹃并春纤各式安慰,百般支应,黛玉心内又是强自撑着,总算未曾病倒。转眼五六日畴昔,她也便垂垂和缓了几分,谁知这日却有外头回报的,道是贾府长房的二爷贾琏到了,现下已是代替叶家表兄,接过了理丧这一样事。
黛玉原也是撑着一股精力罢了,见着已是走了过场,一时也是摇扭捏摆,独自软倒。春纤忙伸手搀扶住了她,且扶着到了一侧坐下来,又紧着唤了热茶来,且与她吃了两口。
管家也是见地过的,听得这话,虽是心中略有些慌乱,也忙忙应了一声,紧着驰驱至黛玉屋外,道:“女人但是醒了?外头天使驾临,前来颁旨,倒是一桩大事,实在迟误不得。”
紫鹃早已寻了一身合适的衣裳送到面前来,手脚轻巧,且与黛玉打扮,春纤则忙取了一碟糕点送到黛玉面前,道:“女人好歹用一点,若等会子受不住,可如何是好?不说天使驾临,皇恩浩大,便是老爷的大事,也得女人一一筹划呢。”
见着她如此,黛玉想着本日,虽是双目通红,心内哀思,犹自与她拜谢,又道:“舅婆之意,侄孙女儿深知的,先前,只是思及林产业今竟只剩我一个儿,且禁不住这一番悲惨。现下想来,若连父亲的大事都不能一一完整,今后岂不忸捏。且父亲生前孜孜念念俱是在我,若我不能好好儿的,他瞧见了,岂不担忧?竟不敢再生旁的念想……”
闻说这话,黛玉眼圈儿便是一红,只是点头,又叮咛了紫鹃一番。只可爱尚且有那一样天使的事儿,她不敢怠慢了去,只得先一起到了大堂,立时见着叶家的老夫人余氏,少不得先施礼称谢,后有见着那边站着三小我,锦袍加身,俱是朝中冠带,便瞧了管家一眼。
这会儿黛玉亦是醒来,正自垂泪,又挣扎着要去见如海,春纤与紫鹃瞧着她那一把骨头,连着风也能吹走的模样,不免劝说两句。闻说这话,一时主仆三个俱是怔住。只她们生性聪敏,不过半晌就是回转过来,黛玉心下一想,先道:“快快扫尘安插,设下香案来,我立时便去。”
紫鹃、春纤并管家等俱是慌乱,忙一面好生安设了黛玉,一面又是取了早已悄悄备下的丧事一应物件,且设了灵堂,又与一应有所来往的亲眷人等报丧。旁个犹可,只叶家得知后,叶家的老夫人余氏想着林家并无族亲,独独留下黛玉这一根孤苗,一朝父母亡故,不幸得紧,也不免切身前来扣问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