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探春早使个眼色与待书,待书出去了。这里正说话,忽见平儿出去。宝琴鼓掌笑说道:“三姐姐敢是有驱神召将的符术?”黛玉笑道:“这倒不是道家玄术,倒是用兵最精的,所谓‘守如处女,脱如狡兔’,出其不备之妙策也。”二人讽刺。宝钗便使眼色与二人,令其不成,遂以别话岔开。探春见平儿来了,遂问:“你奶奶可好些了?真是病胡涂了,事事都不在心上,叫我们受如许的勉强。”平儿忙道:“女人如何勉强?谁敢给女人气受?女人快叮咛我。”当时,住儿媳妇方慌了手脚,遂上来赶着平儿叫“女人坐下,让我说原故你听听。”平儿正色道:“女人这里说话,也有你我混插口的礼!你凡是知礼,只该在外头服侍。不叫你,进不来的处所,几曾有外头的媳妇子们无端到女人们房里来的例?”绣橘道:“你不知我们这屋里是没礼的,谁爱来就来。”平儿道:“都是你们的不是。女人好性儿,你们就该打出去,然后再回太太去才是。”
王住儿家的闻声迎春如此回绝她,绣橘的话又锋利无可答复,一时脸上过不去,也明欺迎春平日好性儿,乃向绣橘发话道:“女人,你别太仗势了。你满家子算一算,谁的妈妈、奶子不仗着主子哥儿、姐儿多得些益,偏我们就如许“丁是丁,卯是卯”的,只许你们偷偷摸摸的利用了去。自从邢女人来了,太太叮咛一个月俭省出一两银子来与舅太太去,这里饶添了邢女人的使费,反少了一两银子。常时短了这个,少了阿谁,哪不是我们供应,谁又要去?不过大师姑息些罢了。算到本日,少说些也有三十两了。我们这一贯的钱,岂不白填了限呢!”绣橘不待说完,便啐了一口,道:“何为么的白填了三十两,我且和你算算账,女人要了些甚么东西?”
那王住儿媳妇生恐绣橘等告出她来,遂忙出去用话粉饰。探春深知其意,因笑道:“你们以是胡涂。现在你奶奶已得了不是,趁此求求二奶奶,把方才的钱尚未散人的拿出些来赎取了就完了。比不得没闹出来,大师都藏着留脸面,现在既是没了脸,趁此时纵有十个罪,也只一人受罚,没有砍两颗头的理。你依我说,竟是和二奶奶说说。在这里大声吝啬,如何使得。”这媳妇被探春说出真病,也无可赖了,只不敢往凤姐处自首。探春笑道:“我不闻声便罢,既闻声,少不得替你们分化分化。”
迎春闻声这媳妇发邢夫人之私意,忙止道:“罢,罢,罢!你不能拿了金凤来,不必牵三扯四乱嚷。我也不要那凤了。便是太太们问时,我只说丢了,也毛病不着你甚么,你出去安息安息倒好。”一面叫绣橘倒茶来。绣橘又气又急,因说道:“女人虽不怕,我们是何为么的?把女人的东西丢了。她倒赖说女人使了她们的钱,这现在竟要准折起来。倘或太太问女人为甚么使了这些钱,敢是我们就中取势了?这还了得!”一行说,一行就哭了。司棋听不过,只得勉强过来,帮着绣橘问着那媳妇。迎春劝止不住,自拿了一本《太上感到篇》来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