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薛蟠酒后,不知要行何事,先与金桂商讨,金桂执意不从。薛蟠忍不住,便发了几句话,负气自行了,这金桂便气得哭如醉人普通,茶汤不进,装起病来。请医疗治,大夫又说:“气血相逆,当进宽胸顺气之剂。”薛姨娘恨得骂了薛蟠一顿,说:“现在娶了亲,面前抱儿子了,还是如许混闹。人家凤凰蛋似的,好轻易养了一个女儿,比花朵儿还轻巧,原看的你是小我物,才给你作老婆。你不说收了心,循分守己,一心一计,和和蔼气的过日子,还是如许混闹,味嗓了黄汤,折磨人家。这会子费钱吃药白操心。”
黛玉笑道:“何妨。我的窗便可为你之窗,何必分晰得如此陌生。前人异姓陌路,尚然同肥马,衣轻裘,敝之而无憾,何况我们。”宝玉笑道:“论交之道,不在肥马轻裘,即黄金白璧,亦不当锱铢较量。倒是这冒昧闺阁,千万使不得的。现在我越性将‘公子’‘女儿’改去,竟算是你诔她的倒妙。何况平日你又待她甚厚,故今宁肯弃此一篇大文,万不成弃此‘茜纱’新句。竟莫若改作‘茜纱窗下,蜜斯多情;黄土垄中,丫环薄命。’如此一改,虽于我无涉,我也惬怀的。”黛玉笑道:“她又不是我的丫头,何用作此语。何况‘蜜斯’‘丫环’亦不高雅,等我的紫鹃死了,我再如此说,还不算迟。”宝玉听了,忙笑道:“这是何必,又咒她。”黛玉笑道:“是你要咒的,并不是我说的。”宝玉道:“我又有了,这一改可安妥了。莫若说‘茜纱窗下,我本无缘;黄土垄中,卿何必命。’”黛玉听了,忡然变色,心中虽有无穷的猜疑乱拟,内里却不肯暴露,反赶紧含笑点头称妙,说:“公然改得好。再不必乱改了,快去干端庄事罢。才刚太太打发人,叫你明儿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。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,想是明儿那家人来拜允,以是叫你们畴昔呢。”宝玉鼓掌道:“何必如此忙?我身上也不大好,明儿还一定能去呢。”黛玉道:“又来了,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。一年大,二年小,……”一面说话,一面咳嗽起来。宝玉忙道:“这里风冷,我们只顾呆站在这里,快归去罢。”黛玉道:“我也家去安息了,明儿再见罢。”说着,便自取路去了。宝玉只得闷闷的转步,又忽想起来黛玉无人随伴,忙命小丫头子跟了送归去。本身到了怡红院中,果有王夫人打发老嬷嬷来,叮咛他明日一早过贾赦那边去,与方才黛玉之言相对。
宝玉见她如许,便欣然如有所失,呆呆的站了半天,思前想后,不觉滴下泪来,只得没精打彩,还入怡红院来。一夜未曾安稳,睡梦当中犹唤晴雯,或魇魔惊怖,各种不宁。次日,便懒进饮食,身材作热。此皆克日抄检大观园、逐司棋、别迎春、悲晴雯等热诚、惊骇、悲凄之而至,兼以风寒外感,故变成一疾,卧床不起。贾母听得如此,每天亲来看视。王夫民气中自悔分歧因晴雯过于逼责了他。心中虽如此,脸上却不暴露。只叮咛众奶娘等好生伏侍看管,一日两次带进大夫来诊脉下药。一月以后,方才垂垂的病愈。贾母命好生保养,过百日,方许动荤腥油面等物,方可出门行走。
且说香菱自那日抢白了宝玉以后,心中自为宝成全心冒昧她,“怨不得我们宝女人不敢靠近,可见我不如宝女人远矣。怨不得林女人经常和他角口,气得痛哭,天然冒昧她也是有的了。今后倒要远避他些才好。”是以,今后连大观园也不等闲出去。日日慌乱着,薛蟠娶过亲,自为得了护身符,本身身上分去任务,到底比如许安宁些;二则又闻得是个有才有貌的才子,天然是高雅战役的:是以她心中盼过门的日子,比薛蟠还急十倍。好轻易盼得一日娶过了门,他便非常殷勤,谨慎奉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