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隐听得明白,心下踌躇,意欲问他们来源。只听道人说:“你我不必同业,就此分离,各干谋生去罢。三劫后,我在北邙山等你,会齐了,同往太虚幻景销号。”那僧道:“妙,妙,妙!”说毕,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迹了。士隐心中此时自忖:这两小我必有来源,该试一问,现在悔却晚也!
斯须茶毕,早已设下杯盘,那美酒好菜,自不必说。二人归坐,先是款斟漫饮,次渐谈至兴浓,不觉飞觥限斝起来。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,户户弦歌。当头一轮明月,飞彩凝辉,二人愈添豪兴,酒到杯干。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兴不由,乃对月寓怀,标语一绝云:
不想这日三月十五,葫芦庙中炸供,那些和尚不加谨慎,导致油锅火逸,便烧着窗纸。此方人家多用篱笆木壁者,大略也因劫数,因而接二连三,牵五挂四,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普通。彼时虽有军民来救,那火已成了势,如何救得下去!直烧了一夜,方垂垂熄去,也不知烧了多少家。只不幸甄家在隔壁,早已烧成一片瓦砾场了,只要他佳耦并几个家人的性命未曾伤了。急得士隐惟跌足长叹罢了。只得与老婆商讨,且到田庄上去安身。偏值近年水旱不收,鼠盗蜂起,不过抢田夺地,鼠窃狗偷,民不安生,是以官兵剿捕,难以安身。士隐只得将田庄都折变了,便携了老婆与两个丫环投他岳丈家去。
那士隐佳耦,见女儿一夜不归,便知有些不当,再使几人去寻觅,返来皆云连声响皆无。伉俪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落,岂不思惟。是以日夜哭泣,几近未曾寻死。看看一月,士隐先就得了一病。当时,封氏孺人也因思女构疾,日日请医疗治。
士隐意欲也跟了畴昔,方举步时,忽听一声轰隆,有若山崩地陷。士隐大呼一声,定睛一看,只见骄阳炎炎,芭蕉冉冉,所梦之事,便忘了大半。又见奶母正抱了英莲走来。士隐见女儿越产生得粉妆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,抱在怀内,逗他玩耍一回;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烈。方欲出去时,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。那僧则癞头跣脚,那道则跛足蓬头,疯疯颠癫,华侈谈笑而至。及至到了他门前,瞥见士隐抱着英莲,那僧便大哭起来,又向士隐道:“施主,你把这有命无运、累及爹娘之物,抱在怀内何为?”士隐听了,知是疯话,也不去睬他。那僧还说:“舍我罢,舍我罢!”士隐不耐烦,便抱女儿撤身出来,那僧乃指着他大笑,口内念了四句言词,道是:
这日,那甄家大丫环在门前买线,忽听街上喝道之声,世人都说新太爷到任。丫环因而隐在门内看时,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的畴昔。俄而,大轿抬着一个乌帽猩袍的官府畴昔。丫环倒发了个怔,自思:“这官好面善,倒像在那边见过的?”因而进入房中,也就丢过,不在心上。至晚间,正该安息之时,忽听一片声打得门响,很多人乱嚷说:“本府太爷差人来传人问话!”封肃听了,唬得目瞪口呆,不知有何祸事。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