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不由颦眉,中间茉莉正欲出言驳斥,却见黛玉摆了摆手,正色道,“姨娘这话不通,甚么是婢妾之责,甚么是端方。在林府里,太太是主母,她说的话就是端方,遵循她的话就是婢妾之责。我虽是小辈,却还当得这林府主子,照我说的,除了我林家的祖宗家法,和父亲定夺的事物以外,服从太太的话,顺从太太的意义,这就是林府的端方。守好这端方,可比甚么存候要首要的多了。”想想又道,“便是如孙姨娘,和母亲多年主仆之情,想要去给母亲存候服侍,也是要先派个小丫环来叨教母亲是否有空,得了答应才来呢。更不消说另两个姨娘了。安姨娘也当多用心些才是。”
安姨娘面色有些生硬,呐呐不敢言。心中却道,这丫头这么一说,倒好似是我不对似的,这府里谁不晓得贾氏防我们这些姨娘和防贼似的。就是不叫我们去立端方,看着是慈悲,实在还不是防着我们见老爷。这长年累月的把我们拘在院子里,谁晓得她喜好甚么花儿草儿的。
此时,兰绡已领着几个小丫环并几个婆子,谨慎翼翼的把花儿移到那白瓷花盆里,又把花丛规复原状,方等在那边。黛玉看着天气,估摸着父母当已起了,便笑道,“时候不早了,我该给母亲存候去了,请姨娘自便。”说着便要走。
安姨娘原是林如海同僚的族侄女,姓安乳名如蜓,厥后许配给了林如海做姨娘,算是个良妾,又因自夸容颜姣好,又是良家子,念及主母多年未育下子嗣,方进府时不免有些心高气傲,本想搏个二房奶奶做,今后再生下一儿半女,虽没正室名头,也能和正房夫人平起平坐,故而在林夫人面前也不甚恭敬。林夫人出身荣国府,现在虽有些式微了,当年也是头一份的世家嫡女,更兼又是家中长辈宠大的,彼时林老夫人又已过世,林府后院便是林夫人一手把持,如何容得下她放肆,非常整治了一番。林如海又厌她不懂端方不敬主母,固然念着同僚美意,心中也不大喜好。
如这安姨娘之兄,姓安名仁庭,便是个吃喝嫖赌,无一不做的恶棍。当年安姨娘进林府,原就是因他欠了一笔赌债,几乎被逼着卖了老婆妹子。幸亏这安如蜓本来跟着早亡的老娘去族伯母那边请过安,便去求她庇护。厥后因为这位族伯父的帮手好歹过了难关。但是这家徒四壁的,日子也再难过下去了,安仁庭之妻不堪忍耐,便弃了季子自请下堂。独留这一对父子并安如蜓这一个女人艰巨度日。
那安姨娘也没带个丫环,孤身一人,此时有些哀怨道,“我是如草荠一样的人物,原就不入女人的眼,女人看不着我也是平常。”
而这安姨娘虽现在也晓得本身的本领,别说寻差事了,就是布施这父子两个的银两还是幸亏府里月银多,每季又有些新奇花腔的丝绸锦缎并头面金饰,她又夙来吝啬,好歹才省下来的。而现在兄长却让她做这等难为她的事儿,成心回绝,却耐不住人家苦求,又听兄长劝本身,毕竟年纪也大了,估计今后也难以有本身的骨肉。林府固然繁华,只是老爷年纪毕竟大了,寿元又能另有多少?林夫人有夙来是个短长的,只怕老爷身后本身还是要出去的,当时难道还是要靠这侄儿养老?
安姨娘心中这般想着,却听黛玉道,“我记得太太立下的端方不是月朔十五存候的么,今儿既非月朔,又非十五,又不是甚么年节的。姨娘故意贡献是极好的,但是也当顾忌这太太立下的端方才是。”
这安姨娘便是这一点好,固然时不时弄出些小岔子,却也倒是见风使舵的快,见好就收,或者说是一碰鼻就缩归去了,倒也不敢闹出甚么大事,说到底,还是之前被林夫人整治怕了,不敢获咎正室和嫡出后代的。或许也正因为如此,林夫人才容忍了她这么些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