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锡琮步出宣政殿,满头的汗被冷风一吹,不由出现一身冷栗。御前秉笔成恩奉了茶水前来上值,一早听闻宣政殿里的故事,现在又见他鬓边下汗,忙趋步上前,低声道,“王爷无碍罢?方才……”李锡琮摇首,淡笑道,“无妨,我还受得住。”
他一脸忍耐,梁谦如何看不出来,亦晓得他那不听劝的脾气,干脆拉着他说些旁的,转移不适之感,“方才那位周家大蜜斯倒是健谈,人也利落不拿架子,臣本日头一回和她说话儿,感觉她但是比好些个官家蜜斯要风雅慎重很多。”
李锡琮身上虽痛,却硬是不接这话,实在心内晓得背上伤口已被蹭出一片血渍,只是隔着一层公服瞧不出来罢了,至于那素白中衣上则该是点点斑斑一片狼籍。
李锡琮将脸埋在臂弯处,淡淡道,“皇上活力发作人,莫非还会选日子不成,何况他底子就不记得。”
“王爷面色不佳,是否贵体抱恙?”周元笙冲口问道,“现在秋凉湿寒,也请王爷善自保重。”
梁谦一转头见他去得远了,忙停下话头,对着周元笙仓促道别。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车,催促车夫道,“快着些,追上王爷。”
李锡琮姿势虽做的萧洒,却架不住肉身凡胎,那戒尺又下得凌厉狠辣。走得一阵,衣衫摩擦背上伤处,令他愈发难受。额角的细汗被风拂干,又再度冒将上来。盗汗黏黏腻腻,粘在肌肤之上,更添痛苦。所幸身畔无人跟从,当即加快步子,只盼早些赶到午门驻马处。
梁谦蘸湿巾帕,手捧棒疮药,见他正欲脱去中衣,忙道,“待臣剪开来罢,再弄破伤处就不好了。”话音刚落,李锡琮已行动利索地脱下一只袖子,被血迹和汗水渗入的处所粘着皮肤,他却毫不手软,手上加力,一把扯脱下来,顿时暴露后背层层叠叠的红肿青紫笞痕。
梁谦眼眶一酸,几乎掉下泪来,便只屏住呼吸点了点头,部下更是轻温和缓,凝神为他擦拭药膏。
他声音极低,何如李锡琮耳力好,听得一清二楚,对他这般胡乱猜想非常不屑,不由转头瞪眼。却见梁谦眉花眼笑,一脸朴拙。心内直感觉哭笑不得,实在懒得再和他言语,忍痛咬牙催马,甩开世人,独自回府。
午门外风动树摇,周元笙站在融融秋阳下,望着宁王主仆远去,自发方才痛快淋漓地挖苦了李锡琮,内心正涌上一阵莫名欣喜,连带着身子都好似镇静了很多。站了一刻,方由侍女扶着款款登车,打道回府。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谈得客气和煦,只一会工夫便将方才带着火药味的氛围冲淡。却苦了端坐顿时,深切感受伤处扯破痛苦的李锡琮,他极其不耐地瞪视梁谦好久,还是不见他有解缆的意义,当即冷哼一声,撩下一句,“你们慢聊,孤王先行一步。”一夹马腹,竟是扬长而去。
梁谦看他说话间,又有虚汗直冒,也顾不上理睬他的不满调侃,一个劲劝问道,“您如果不舒坦就别在那顿时颠簸了,我们坐了车归去可好?”
世人闻言赶紧退了出去。李锡琮摘去幞头,除了公服,暴露一身中衣。只见其上殷红点点,排泄丝丝血痕,梁谦看得倒吸一口气,惊道,“这……这是如何回事,王爷因何弄了如许一身伤?”
这一番行动也算做得行云流水,李锡琮自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却看得梁谦直心疼打跌,恨声道,“如何就那么不听劝呢。”凝眉看了一刻,重重叹道,“何必又惹得皇上不快!”
李锡琮不防她说出这话,倒像是被人看破了普通,顿时嘴角沉了一沉,冷冷道,“多谢体贴。”自发再被她目光谛视,已如芒刺在身,当即回顾,认镫上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