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茱儿趁着这会儿人多,干脆取出一面拨浪鼓,咚咚铛铛摇出声响吸带路人,清了清嗓子,厚着面皮呼喊起来:“南来的,北往的,瞧一瞧,看一看咯,娘子买根针,绣个盖头好嫁人,郎君买把扇,好山好水随你看,阿婆买花戴,照照镜子不识人,老伯买陀螺,回家哄儿又哄孙!”
吴茱儿见他没了说辞,这才反过来交代他:“我同巷子尾赵六郎说好了,让他每天来咱家挑一缸水,有甚么活儿尽管叮咛他干,阿婆的药就让间壁芳丫每天来煎,郎中说了您不能下地您千万别乱转动,安安生生等我返来。”
“啊呀呀,这木傀儡做的真邃密,鼻子眼睛都刻出来了,还学人穿衣裳呢,我就要这个了!”
凌晨解缆,日落之前到达江宁渡口,吴茱儿将货筐挂在老驴子背上,自个儿背着扁担,顺着人潮向西走。渡口有集市,都是住在四周的乡民出来摆摊子,卖鱼的卖菜的居多,这会儿进城的人可很多,比及太阳落山,城门一关,就不准出入了。一更门禁,二更宵禁,不准老百姓在外头街上乱晃,不然巡城的兵士是要抓人的。
“欸、欸。”吴婆婆满口承诺,家里没剩几个鸡蛋,但是孩子想吃,全煮了也不心疼。
吴茱儿将墙角劈好的干柴抱进灶房,帮阿婆架上锅子,再进得东屋,吴老爹坐在床头,伤的那条腿夹着板子伸直了,一动不能乱动,看着就享福。她拿茶碗倒了水端到他跟前:“阿爷,腿还疼么?”
背街的小院子静悄悄,只听到东屋吴老爹的鼾声跟打呼哨似的,幸亏吴婆婆耳背,不嫌老伴儿吵觉。平常这个时候,老两口早该醒了,吴老爹做了大半辈子挑担子游商的货郎,一年到头睡不得几次懒觉。
“这是甚么果子,如何卖?”
“担子装好了?”“都装好了。”“钱钞贴身藏好了?”“藏好了。”“多带两双草鞋,防着下雨。”“欸。”
明珠王朝鼎祚至今已过二百个年初,老皇爷客岁殡天,新皇即位不过一载,年号天齐,今是元年。
这么清清澈亮的一嗓子喊出来,风趣又招人,转眼间就有几小我围上来,看她卖的甚个杂货。
头发梳通了,她就学小郎君模样,一左一右窝成两个鬏,拿方巾子仔细心细地包起来,只留额前两绺碎发。末端,她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,恍惚照出小我影儿来,鸭蛋脸,浓眉大眼,藕白的脸皮儿,咧嘴一笑,暴露半边酒窝子,讨人喜好。
清算安妥,吴茱儿从堂屋里挑出担子,再盘点一回缺没缺东西,这是她头一次单独出门游贩,凡事都要经心。
见到一船人看向她,吴茱儿赶紧摆手道:“那是拿去卖的,我可不会拉弦子。”
院儿里打了半盆水,当作是镜子,她搬了小凳坐下,对着水面梳头。重新皮通到发尾,一下一下数满一百,遵循月娘教给她的法儿,不必抹头油,她这头发也养得乌溜顺滑,好叫整条巷子里的蜜斯妹们恋慕。十四五岁的女人家,恰是爱俏的时候,头产生得好,没有珠花戴,没有耳洞子,随便掐朵野花簪在头上都是美美的。
吴老爹喝口水清清嗓子,拍拍大腿道:“这点子伤算得甚么,阿爷年青那会儿,乘船到过福州,赶上一伙流寇,一刀砍在腿上,皮开肉绽都没喊一声疼。”
东屋门推开,头发斑白的吴婆婆披着衣裳走出来,她是个病秧子,粗活重活都干不了,多走几步路都要喘,但是烧火做饭还使得。
吴茱儿还在卖力呼喊,俄然背后伸出一只狗爪子,揪住了她的后领,拉的她一个踉跄,她拽着驴子才没跌倒,惊魂不决地转过甚去,就见一张陌生的麻子脸,凶巴巴地瞪着她,一根手指将近戳到她鼻子上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