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后宫·如懿传（全六册） > 第十五章 流言
天子靠得那样近，呼吸间温热的气味潮湿地拂在她的耳后。但是清楚，那样的气味里和着脂粉旖旎的清甜，仿佛是芳香的花朵，凝在他的口唇鼻息之间。如懿下认识地微微侧首，避过那苦涩的侵袭，指上琴音袅袅，端然道：“妒忌乃嫔妃大罪，臣妾固然居于后位，也不敢有此心念。这是皇上教诲的，臣妾铭记于心。”
她沉默半晌，忽而明白了甚么，嘴角泛出一丝幽寂笑容，“本来皇上这般狐疑臣妾。那么本日邀约臣妾前来弹琴，不管臣妾弹奏甚么，皇上都筹办了这番话说与臣妾听，是么？”
想是过用心急，豫妃云鬓微微疏松，几缕鬓发黏在脸颊上，更加显得脂粉光腻。她狠狠叩了个头道：“皇上，臣妾叩见皇上！”
天子目色蓦地凌厉，似笑非笑道：“好！好！本来朕的皇后和贵妃，都与朕的近臣熟悉，朕倒浑然不知，做了个胡涂人！”
这略略一席话，有多少前尘旧事异化在风烟间劈面而来，迷得如懿模糊生痛。她听嬿婉哀婉道来，中间无数盘曲原因略去不提，倒成了一个无辜之人，心底不免悄悄嘲笑。
天子的声线蓦地峻厉，“皇后不知，那另有谁更清楚其中滋味？皇后连念诗都不忘有‘万里云罗一雁飞’之句，岂不是也在挂念凌云彻这个名中有‘云’字的大逆之徒？”
天子微凉的指尖拂过她耳垂上碧玉桐叶垂珠坠，那碧玉有沁凉的触感，摇摆着悄悄触上脖间暴露的肌肤。她在心底沉默感喟，感喟本身现在不易轻信的心。天子的笑声有潮湿的密切，“如懿，如果还在畴前潜邸里，你可必然不会说如许冠冕堂皇的话！”
天子轻哼一声，面上俄然凄寒迫人，“皇后也晓得男未娶女未嫁，才气姻缘合当。但是在朕看来，私心觊觎宫中之人，哪怕只是职位卑贱的宫女，也罪该万死！”天子冷声道：“李玉，传旨下去，御前侍卫凌云彻无礼犯上，马上杖毙！”
“李商隐诗虽好，但暮年倾慕奉养大唐公主的宫人，多有绯丽语句，不免损了风致。”他停一停，漫不经心道，“皇后觉得，若在现在，如有这般倾慕宫中女子之人，该如何措置？”
天子停了停，有些感慨，“独一稳定的，你还是那样喜好李商隐的诗。”
天子郁然一叹，“皇后是怪朕么？”
如懿顺手拨动七弦琴，泠泠有声。那幽幽之声如寒冰下缓缓活动的溪水，与碎冰相触，清泠颤颤，如许的曲调，最合适弹奏清婉练达的词曲。她抚弦起声，明朗吟诵：“怅卧新春白袷衣，白门寥落意多违。红楼隔雨相望冷，珠箔飘灯单独归。远路应悲春晼晚，残宵犹得梦模糊。玉珰缄札何由达，万里云罗一雁飞。★★★出自唐朝李商隐《春雨》。◆◆◆”天子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，银盆中的红箩炭蕴着融融的暖意，和着炭盆中新折松枝的气味，让人酥沉中又有甘洌清爽之意。天子穿得轻暖，一袭狐裘搭在膝上，脸上有醺暖的珊瑚色，慵懒道：“这首李商隐★★★李商隐：晚唐最超卓的墨客之一。其诗构思别致，气势秾丽，特别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，美好动听，广为人传诵。传说与侍营私主的宫人宋氏相恋。◆◆◆的《春雨》倒非常符合意境。公然夏季才至，皇后便渴盼三春时节了。”
嬿婉见天子着恼，忙跪下哀哀道：“皇上恕罪！豫妃也是心急火燎才口不择言，可豫妃所说，真当是胡言乱语失心疯了！您可千万别信她。”说罢，她悄悄看了如懿一眼，只是苦笑。
天子闻言，额头青筋暴跳而起，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打下，“你猖獗！”
这般想着，这一日天子的召见，便有些料想以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