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柴进引着林冲、三娘、林娘子并两个公人投庄上来,那庄客们瞥见,大开了庄门,柴进直请到厅前,先教内苑自家女眷来将林冲家眷引入后苑安设,跟柴进的伴当自引了车夫,各自牵了骡车马屁,去院后安息,不在话下。
林冲深思道:“庄客称他做西席,必是大官人的师父。”吃紧躬身唱喏道:“林冲谨参。”那人全不睬着,也不行礼,林冲不敢昂首。三娘见了暗自恚怒,拉了林冲坐下,口中嘲笑道:“我师兄拜人时,只拜官家,只拜上官,只拜师尊,只拜豪杰义士,却不知这位是哪一等?”
三娘暗自恚怒道:“此来并非求酒食财帛,只见大官人一面,不知几时返来?”庄客道:“说不定,敢怕投东庄去歇,也不见得。”三娘嘲笑道:“如此便不见他也罢,再问庄上可有东京来的一名刺配犯人,姓林名冲的?”庄客道:“方才倒是有个姓林的来投,但闻之大官人不在,便又走了。”
林冲见是三娘,也是心头一宽,暗想:“师妹总算脱了这场遭劫,我这罪业生受得也不枉了。”林冲仓猝抢上前几步扶起,虎目含泪低声道:“师妹生受了。”看了看三娘又低声孔殷问了句:“师妹可曾被高衙内那厮玷辱了?”三娘道:“天然未曾。”林冲舒了口气道:“总算留得师妹明净,不然师兄一辈子不安。”
三娘当场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:“如此便就教了。”洪教头看了三娘如此漂亮一个小人,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她,把棒来经心使个旗鼓,吐个流派,唤做把火烧天势。
柴进听如此说,仓猝对那洪教头道:“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,这位小官人乃是林教头师弟,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,休要小觑。”
公然,柴进见打翻了洪教头,不怒反而大喜,叫快将酒来把盏,世人一齐大笑。洪教头那边挣扎起来,众庄客一头笑着,扶了洪教头,羞颜满面,自投庄外去了。
第二天朝晨,扈三娘夙起便在院内练武,但见:日月双刀流光溢,形如鬼怪方彩霁。矫若龙吟飞妙速,便是巾帼一丈青。
三娘谢了店东人,回屋唤了林娘子与锦儿,三女洗漱伏贴后,请车夫驾了骡车,便往柴进庄上而来。公然三二里,见座大石桥。过得桥来,一条平坦通衢,早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。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,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,树阴中一遭粉墙。转弯来到庄前,看时,好个大庄院!
那洪教头却看那林冲一副得志配军模样,扈三娘文弱清秀姣美小官人一个,也不信两个,口中道:“大官人须细心,这年初托名假姓之人甚多,都来倚草附木,皆道我是驰名豪杰,来投庄上,诱些酒食钱米。大官人如何忒当真?”
三娘听了,暗自深思道:“昨日未曾与鲁大师说上话,也未知师兄是否投了柴大官人处,也只要先去了方才晓得。”当下三娘回了一礼问道:“旅店东人,柴大官人庄在那边,我正要寻他。”店东人道:“只在前面,约过三二里路,大石桥边转弯抹角,阿谁大庄院便是。”
三个客气一番后,三娘告声罪道:“大官人,我师兄因吃累官司,发配至此,我护送师兄家眷前来寻他,且容师兄见了家眷来。”柴进道:“千里护嫂寻兄,端的儿是义气深重,堪比三国关云长。既是林教头家眷,一发到庄上安设,稍作梳洗,此处人多,说话不便,庄上有静室说话便利些。”
林冲听了,并不作声,三娘却忍不住道:“既是恁地,我俩先使一起棒来看如何?”
在厅上,三个叙礼罢,柴进说道:“小可久闻教头、扈义士大名,不期本日来踏贱地,足称平生渴慕之愿。”林冲答道:“寒微林冲,闻大人贵名,传播海宇,那个不敬?不想本日因获咎犯,流配来此,得识尊颜,宿生万幸。”三娘却笑道:“柴大官人招贤纳士,周济江湖豪杰,我等都是久闻大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