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娘暗自恚怒道:“此来并非求酒食财帛,只见大官人一面,不知几时返来?”庄客道:“说不定,敢怕投东庄去歇,也不见得。”三娘嘲笑道:“如此便不见他也罢,再问庄上可有东京来的一名刺配犯人,姓林名冲的?”庄客道:“方才倒是有个姓林的来投,但闻之大官人不在,便又走了。”
三个客气一番后,三娘告声罪道:“大官人,我师兄因吃累官司,发配至此,我护送师兄家眷前来寻他,且容师兄见了家眷来。”柴进道:“千里护嫂寻兄,端的儿是义气深重,堪比三国关云长。既是林教头家眷,一发到庄上安设,稍作梳洗,此处人多,说话不便,庄上有静室说话便利些。”
林冲仓猝上前拉过三娘道:“不是说了,不得一棒打翻,落了大官人脸面的么?”三娘狡狯一笑道:“不是一棒啊,端的使了两棒看,方才打翻。”林冲瞪大了眼不知如何说。三娘欣喜道:“大官人也不喜这高傲之人,不会见怪,师兄宽解。”
公然,柴进见打翻了洪教头,不怒反而大喜,叫快将酒来把盏,世人一齐大笑。洪教头那边挣扎起来,众庄客一头笑着,扶了洪教头,羞颜满面,自投庄外去了。
在厅上,三个叙礼罢,柴进说道:“小可久闻教头、扈义士大名,不期本日来踏贱地,足称平生渴慕之愿。”林冲答道:“寒微林冲,闻大人贵名,传播海宇,那个不敬?不想本日因获咎犯,流配来此,得识尊颜,宿生万幸。”三娘却笑道:“柴大官人招贤纳士,周济江湖豪杰,我等都是久闻大名的。”
柴进听如此说,仓猝对那洪教头道:“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,这位小官人乃是林教头师弟,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,休要小觑。”
这时那官人也上前来问道:“这位是林教头甚人?”林冲仓猝躬身道:“此乃林冲师弟,姓扈,外号一丈青。师弟,这位乃是申明传播海宇,那个不敬的柴大官人,快来见礼。”见林冲没有点破本身身份,三娘心头暗喜,看来师兄与徒弟普通,倒也不肯教外人晓得有个女徒,弱了名头。
林冲听了,并不作声,三娘却忍不住道:“既是恁地,我俩先使一起棒来看如何?”
柴进再三谦让,林冲坐了客席,三娘坐了对席,董超、薛霸也一带坐了。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,摆在桌上,抬在大家面前。柴进亲身举杯,把了三巡,坐下叫道:“且将汤来吃。”吃得一道汤,五七杯酒,只见庄客来报导:“西席来也。”
洪教头见三娘两番邀战,便跳起家来道:“这般强大一小我儿,我不信他,他敢和我使一棒看,我便道他是真豪杰。”林冲此时才开口怒斥三娘道:“这位是大官人庄上西席,休冲要撞了。”柴进也想看三娘手腕,大笑道:“无妨事!且把酒来吃着,待月上来也罢。”
三娘问明林冲踪迹后,别了众庄客,与林娘子、锦儿说了,复往沧州路上而去。行了半里多路,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,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,但见:大家美丽,个个豪杰。数十匹骏马嘶风,两三面绣旗弄日。粉青毡笠,似倒翻荷叶高擎;绛色红缨,如烂熳莲花乱插。飞鱼袋内,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;狮子壶中,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方箭。牵几只赶獐细犬,擎数对拿兔苍鹰。穿云俊鹘顿绒绦,脱帽锦雕寻护指。好似晋王临紫塞,浑如汉武到长杨。
三娘谢了店东人,回屋唤了林娘子与锦儿,三女洗漱伏贴后,请车夫驾了骡车,便往柴进庄上而来。公然三二里,见座大石桥。过得桥来,一条平坦通衢,早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。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,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,树阴中一遭粉墙。转弯来到庄前,看时,好个大庄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