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只船厮并着,投石碣村镇上来。划了半个时候,只见独木桥边一个男人,把着两串铜钱,下来解船。阮小二道:“五郎来了。”三娘与吴用看时,但见:一双手浑如铁棒,两只眼有似铜铃。面上虽有些笑容,眉间却带着杀气。能生横祸,善降非灾。拳打来,狮子心寒;脚踢处,蚖蛇丧胆。那边觅行瘟使者,只此是短折二郎。
三娘却笑道:“十赌九骗,这等雕虫小技我也是精熟,小七哥不信时,待会儿到了旅店,我演与你看。”吴用笑道:“扈官人这等事也熟?”三娘笑道:“会了不去哄人,只防别人骗我。”几个皆是笑了。
吴用叫一声道:“五郎得采么?”阮小五不答这茬,只道:“本来倒是传授,好两年未曾见面,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,船头这位官人倒是哪位?”
那阮小二走将出来,头戴一顶破头巾,身穿一领旧衣服,赤着双脚,出来见了是吴用,仓猝声喏道:“传授何来?甚风吹获得此?”又见扈三娘时,见是个穿戴繁华的小官人,也是一礼又问道:“这位小官人是哪位?”
正荡之间,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,叫道:“七哥,曾见五郎么?”三娘、吴用看时,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,船上立个大汉。那汉生的如何,但见:疙疸脸横生怪肉,小巧眼凸起双睛。腮边是非淡黄须,身上交集乌斑点。浑如生铁打成,疑是顽铜铸就。世上出世真五道,村中唤作活阎罗。
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,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,腰系着一条生布裙,把那只船荡着,问道:“二哥,你寻五哥做甚么?”吴用叫一声:“七郎,小生特引一名豪杰来与你们相见。”阮小七道:“本来是传授,好几时未曾相见,是哪位豪杰?但是船头这位?”
吴用道:“也不忙这一两日,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,现在倒是蒲月初头,另有四五旬日,等小生与扈官人先去说了三阮弟兄返来,当时却教刘兄去,只费一二日工夫。”扈三娘却笑了笑说道:“那生辰纲途径之事包在我身上,不消劳动公孙先生与刘唐兄弟,少时便见分晓。”
吴学究自来认得路来,也不消问人,引着扈三娘来到石碣村中,径投阮小二家来。吴用道:“乡间小村,令扈官人屈尊了。”三娘道:“不是这话,我游走江湖多年,甚么处所没去过?这石碣村山净水秀,也是一处洞天福地。”吴用笑道:“官人并无江湖气味。”三娘也笑道:“先生也少书卷酸腐。”两个一起笑了。
阮小二听得名头甚是欢乐,纳头又拜道:“怎不早说是扈义士,好教小人欢乐。”三娘仓猝扶起笑道:“得见小二哥如此豪杰,也不枉我与先生连夜赶来相见。”
阮小二笑道:“扈官人真是坦直。”当下树根头拿了一把桦揪,只顾荡。早荡将开去,望湖泊里来,吴用坐在船里,三娘却立在船头,船身摇摆时,身如柳絮扭捏,但却稳稳铛铛。阮小二见了道:“扈官人如此稳妥,可识得水性?”三娘笑道:“游走江湖多年,天然识得,只是不及小二哥精熟。”吴用笑道:“这个天然,二郎乃是水里养大。”三个笑了一回。
吴用奇道:“辽国与大宋已经好久没动兵器,莫非辽人又有南侵之意?”三娘点头道:“并非辽人,而是现下正与辽人攻伐的女真人。”吴用皱眉道:“未曾传闻。”三娘笑道:“那女真人迟早立国,不出十数年辽国必为其所灭,到时自见分晓。”吴用记在心头,复又赶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