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世此时,梁老侯爷并没提过这话头,他虽没娶沈柔华,却也没探到过关乎玉嬛的动静。直到厥后她进宫做了女官,他夹在太子和永王争斗的夹缝里,才从永王那边查出了她的出身。
说着,接了梁靖递过来的茶杯,问道:“你是果然瞧不上她?”
梁元绍押着儿子去沈家的筹算毕竟没能实现。
阁楼建在苍翠树荫间,门前砌了一道石壁,题着陆机《君子行》的几句诗——
梁元绍气得拍案,“不去也得去!”
梁靖愕了一瞬,旋即明白过来。
他手背略微枯瘦,顺着梁靖的手臂摸索到肩头,似是很对劲他身上的劲瘦力道,眼底笑意更深,点了点头,才扫了梁元绍一眼,“你也来了。”
梁靖点了点头,“我记得当年祖父曾为我定过一门婚事。”
梁靖也不说话,扯着嘴角笑了下,那意义,清楚是感觉梁元绍的技艺何如不了他,想强抓畴昔都不轻易,逼急了他脚底抹油跑回茂州,就能再拖个几年。
梁靖耐烦说了些在军中的趣事,又问他身材是否安好。祖孙俩好久没见,似是攒了一箩筐的话要说,梁元绍陪坐了半天,本想提一提跟沈家订婚的事,见老侯爷的目光始终不肯落向这边,几次欲言又止。
梁靖续道:“既然是长辈当年的商定,岂能取消?”
梁老侯爷近年体弱,甚少出门应酬,也不大情愿受人拜访,平常深居简出。
“晏平啊。”老侯爷好久没见他,尽管高低打量。
面劈面碰上,梁章强忍着笑,规端方矩地号召,“二哥返来了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梁靖站在案前,似壁立千仞,岿然不移,矗立而刚硬。
夷简阁里,梁靖跟祖父说完家常,老夫人便在中间陪坐,唇边笑意始终都在。
梁靖挨了骂,绷着张脸,“嗯——你来多久了?”
“也没多久。”梁章目光闪了闪,几近要憋不住笑,“爹骂你是臭石头那会儿。没想到啊,名动魏州的二哥也能有本日……”说着,毕竟没忍住幸灾乐祸,两肩狠恶抖着,怕被梁靖揍,从速回身往外逃,边逃边笑,那声音都大得几重院落外都能闻声。
阁楼正厅的门长年不关,当中墙壁上悬了幅字,跟石壁上的一模一样。
且因大哥梁端端方懂事,梁元绍每回还要拿来比一比,说梁端行事慎重能帮他分忧,梁靖才学出众科举中了进士,连家属庇荫都不消,在外受尽赞美。
那是老侯爷年青时的抱负期许,却在韩太师一家遭遇冤案后,如石沉大海,再也不忍想起。但是等梁靖年近二十时,却仍旧没忍住,帮他取了这个字。提及来,当初梁靖这个名字,也是他跟韩太师把酒夜谈时起的。
梁靖站在那石壁前,上头风霜雪雨,留了十年的光阴陈迹,班驳清楚。猛听几声咳嗽传来,抬目看去,就见老侯爷被刘伯扶着渐渐走来,身形微微佝偻。
梁靖毕竟是他儿子,这点叱骂还是得受着,便尽管木着脸站在那边,似充耳不闻。
厥后这阁楼完工,便起名夷简阁。
他夙来恶劣,虽被爹娘宠嬖,也没少被梁元绍惩罚。
“提及那孩子,暮年我叫人探查,传闻韩家的人都被斩尽扑灭,那孩子也年幼早夭,一向也没闻声动静。迩来倒是闻声有人说,那孩子也许还活着上。”
梁章挨的骂都堆成了山,现在传闻二哥在内里刻苦,又是怜悯,又忍不住幸灾乐祸。
天道夷且简,人道险而难。休咎相乘蹑,翻覆若波澜。
河清海晏,四方升平。
这便是说定了。
提起这茬,梁侯爷倒是想起来了,本来微佝的身姿也挺直几分。
书童奉茶上来,老侯爷居中而坐,自是体贴梁靖在边关的处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