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般讯断,正合梁靖情意。
园子坐落在山脚,依着山势伸展而上,门前是蜿蜒而过的丽金河。这一带河槽宽广,阵势平坦,河水流得也陡峭,水波粼粼间长着几丛芦苇,有野鸭出没。
永王调集梁元辅和随行的刑部官员当堂鞠问,秦骁的嘴巴也总算被撬开,招认他是受了东宫太子的教唆,暗中刺杀谢鸿。永王随即写了奏报送呈御览,又写了秦骁的供状,令他签书画押,派人拿囚车回都城。
当天夜晚,梁靖潜回谢府,探查周遭有无异动。进了谢家后院,双脚却不听使唤,忍不住便往那座住了月余的客院去。谢家虽有护院,论技艺警悟却比他差了太多,是以一起摸着暗影出来,也无人发觉。
玉嬛抱着锦被,睡得半梦半醒,蓦地闻声窗扇轻动,当即睁眼。
客院屋门舒展,因里头没人住,便没安排值夜的婆子丫环,全部院子温馨空荡。
谢鸿几近能闻声内心“格登”一声。
“莫活力,易伤身。”
比起武安侯府,淮南谢家对永王的助力实在不算太大,且都是几位堂兄弟着力,他未曾参与太多,这回被贬,也是因世家后辈的身份触到霉头罢了。现在永王伶仃邀他赴宴,又不时往玉嬛身上瞟,半点也不掩蔽激赏态度,这背后的深意就很值得玩味了。
如许说来,永王是单单聘请他们了?
“谢大人来得果然定时,快往这边请。”说着,躬身带路,满面笑容。
心神有一瞬恍忽,内里却传来急仓促的脚步声,异化着搜索追捕的呼喝声。
而受命回京叨教太子旨意的陈九,也悄悄潜回了魏州。
陈九站在埋没角落,低声禀报。
玉嬛瞪着那六个字,又好气又好笑,一时候哭笑不得,只恨恨顿脚。
……
正厅屋宇的轩丽雕绘自不必说,客舍里都陈列得格外精美贵丽,那张午憩用的架子床雕花描金,柔嫩纱帐长垂,铺得厚软温馨却不觉闷热。中间案上摆着玉鼎,若不是玉嬛在陌生处所不爱熏香,现在应有上等甜香熏人入梦。
河面上,一座五孔的拱桥衔接东西,过了桥便是息园的正门。
——梁靖!骗了她很多美食,坦白身份还不让她活力的梁靖!
他的手中是斟满的酒杯,送到鼻端闻了闻,香味不算醇厚绵长,乃至略嫌寡淡,但是只消入喉,那辛烈味道便能烧入腹中——那是他在军中最爱喝的酒,陪着他疆场挞伐,取过万千敌军的性命。
承担里装的是甚么,显而易见。
遂跟陈九分拨了前面的事,借着骑马游猎的机遇,去了趟秦骁地点的清丰府。
谢鸿一身蟹壳青的锦衣,玉冠挽发,有文人的含蓄风骚之态,亦有为官数年后的端方慎重,微微拱了拱手,道:“息园风景奇秀,不知殿下还请了旁人没有?”
梁靖举杯饮下烈酒,目光冷凝。
随即从案后蒲团起家,声音安稳不惊,“小女的婚事已有了端倪,多谢殿下体贴。”
次日玉嬛从后院散心返来,顺道畴昔瞅了瞅,一眼便见到素白纸笺。
客舍里外三间,她和冯氏各居一榻,隔着两重珠帘屏风。
“……秦骁官居四品,刺杀的又是谢家的人,事关严峻,皇上必会亲身过问。若秦骁立马反口,永王现在就在魏州,定会毁了很多证据,到时就算案子审结,有两位贵妃在,皇上一定不会狐疑。殿下的意义是按您的筹算,顺水推舟。”
那便是要秦骁遂了永王的意,先供出东宫。届时永王没了防备,呈报案情后放心回京,东宫赶在灰尘落定之前,设法在窘境里昭雪,既可抛清干系,还能揭出永王栽赃诬告的暴虐用心,事半功倍。
动静递到谢家,谢鸿沉默不语,玉嬛也是满头雾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