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靖脸上带着点心照不宣的笑,“祖父念叨了十几年,总算得知这动静,欢畅坏了。只是他身材抱恙,冒然登门也太高耸,便叫我过来,请你去一趟。”说罢,目光微挪,落在玉嬛颈间。
待周遭温馨下来,那些事排山倒海,便齐刷刷涌入脑海。
东跨院里,玉嬛对着那满食盒的糕点蜜饯,笑逐颜开。
玉嬛失神般靠着,等谢鸿说完,她好半天赋回过味来,“阿谁孩子……是我?”
随后梁靖登门拜访,谢鸿将玉嬛叫到客堂。
谢鸿手里的书已卷得很紧,掌心汗腻,将纸浸得皱巴巴的。他的眉头也皱着,跟冯氏换个眼色,满心不忍,却不得不开口,“爹曾跟你讲过韩太师的故事,小满,还记得吗?”
玉嬛如何都没想到,她会是韩太师留活着上独一的先人。而她脖颈上挂着的这枚安然玉扣,竟会是襁褓里定下婚约的信物,牵系着她和梁靖。
十四岁的少女袅袅婷婷,闲居在家时打扮得简朴,烟柳色长裙轻软精美,上头玉白半臂罩住一段薄纱,那纱又薄又透,垂至手腕,那纤细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红色香珠,柔润浑圆,纤手提着裙角,跨进门槛时,珠鞋微露。
玉嬛不知是如何走回东跨院的,只是关乎韩家的在脑海翻滚,最心疼她的爹爹俄然变成娘舅,一时候让人难以接管。她也明白,哪怕并非亲生,这份血缘之亲仍旧厚重,如同冯氏待她跟亲生母女无异,她早就想清楚了。
恰逢休沐,谢鸿没去衙署,正跟妻女在凉亭里清算一些网罗来的铜鼎铭文。
……
年幼的时候她就晓得,冯氏不是她的生母,却将她心疼到了骨子里,养恩深重,无分亲疏。现在父亲成了娘舅,但父女间情分如旧,想来也没甚么两样,她也不必太多心。
“秦春罗?”玉嬛有些不测埠低喃,确信那人是她没错,不由看向梁靖。
六月将尽,离立秋还差数日,气候仍旧酷热,客堂周遭尽是阴翳花木,窗边一树合欢尚未开败,纤秀盈盈。梁靖端然站在厅中,见着谢鸿,便抱拳恭敬施礼,“谢叔叔。”
冯氏握着她手,柔声道:“畴前怕你年纪太小,受不住,但不能总瞒着你。特别那婚约,我和你爹都不能私行做主。要不要跟梁家相认,这事还是该由你来定,不管如何定夺,爹娘都会护着你。小满,爹娘都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心疼的。”
“小侄一贯觉得她已遭受不幸,直到前些光阴,祖父奉告我,说她或许尚在人间?”
车厢还算宽广,两人各据一个角落,也不拥堵。偏门开处,马车辘辘驶出,两人各自沉默,玉嬛靠在厢壁盯着脚尖,梁靖则不时将她打量。千军万马中厮杀出的悍将,哪怕决计收敛,仍有差异于凡人的气势,那目光瞥过来,叫人没法忽视。
折转太大,她一时候理不清楚,但不管出身如何,爹娘待她的好,倒是深深切在内心的。她昂首朝冯氏浅笑了笑,低声道:“我明白的,娘。”
这事儿瞧着庞大,追根究底,总不脱夺嫡的那两位,梁靖既如此提示,想必今后还会有转机。谢鸿不肯卷入是非,也未深问,送走了梁靖单独坐在厅中,想着这半子,一时感觉欣喜,一时又是担忧。
玉嬛被石榴搀着坐出来,还式微下帘子,就见梁靖躬身屈腿,也钻了出去。
唯有韩家的事压在心上,那冤情曾让幼时的她愤恚震惊,现在更甚。
他的声音顿了顿,厅中半晌沉寂,谢鸿表示他坐着,点头道:“是。她还活着。”
车厢里的氛围却含混了起来,梁靖为何猎奇,相互心知肚明。玉嬛活了十四年,俄然蹦出来这么个早就定下的夫君,下认识摸了摸胸前那安然扣,又有些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