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长的睫毛掩住眼底倔强,她的声音柔嫩,却笃定有力。
当年那冤案是何景象,他是清楚的,韩太师行事朴重,震惊世家好处,几近是被萧家煽动各处世家大族围歼讨伐,连皇上都没能保住。
惯常冷僻的目光添了火苗,梁靖单手撑在假山,道:“若冤案昭雪,你还会如许想吗?”
倘若她嫁出去,府里的公婆、府外的亲眷,会有多少闲话,会投来多少非常目光?更何况,祖父当初还是蒙冤受害,至今未曾洗脱罪名。她若成了梁家妇,侯府好处牵涉之下,她举止被拘束着,就更没机遇湔雪委曲了。
更何况两人的婚约是长辈在十几年前就定下的,就算梁靖行事叫人捉摸不透,诓过她两回,对她也还不错,如果成了她的夫君……
并肩而行,各自沉默,玉嬛偷觑梁靖神采,不辨阴晴。虽说方才华氛和谐,但她的态度有点倔,他想必是活力了,毕竟他操心救了谢家性命,而她此举却无异于拒婚。
更深的沉默袭来,在场世人当然都晓得她这句话的意义。
他只晓得,她是祖父给他定下的娇妻,平生阅人无数,唯有她的音容眉眼留在心底。
梁靖唇角动了动,微微点头。
他身高体长,比起十四岁的玉嬛,近乎居高临下的姿式,双目炯炯地盯着她。
玉嬛沉默了半晌,才低声道:“即便如此,梁大哥也该晓得,这事很难。”
算来算去,终是鱼和熊掌不成兼得。
既然能重来一回,他定要将她寻返来,不叫她再入歧途,香消玉殒。
而梁靖却稍有分歧,能跟永王调停纠斗,他的本事她也见地过。
想听至心话吗?
——比如那薛氏极其爱好沈柔华。
她靠在窗边,想到这茬时心跳有些乱,唇角却不自发地牵起。
这事儿可就大了,玉嬛久在深闺,没他的经历和见地,一时候也不知梁靖这话的真假和分量。不过世家占有,族中弟子操行不一,外头亲朋更是鱼龙稠浊,干出过很多仗势欺人的事,她是晓得的。
梁靖微愕,对上祖父洞察的目光,莫名想起她的眉眼含笑、盈盈身姿,软声娇语、淡淡体香,乃至胸口红线、桃花般的小痣——乃至有回夜里,他还梦见过,只是没能触到。
祖父年老体弱,当年有力救下韩太师,心志日渐低沉,且有各种拘束,在见到玉嬛之前,怕是从没有想过为旧友伸冤的事。
梁元绍和薛氏的脾气和行事,祖孙三人都是清楚的。
玉嬛回府后,便当真考虑此事。
梁靖当然看得出来。
老侯爷明显没想到她会如许说,神情微怔,老夫人的笑容也微微顿住,似是惊诧,愈发不测埠将她打量。
宿世宫中一晤,虽说匆促,他却始终记得那场景。乃至今后数年挞伐,她的娇丽面貌、那双灵动眉眼,仍旧刻在他脑海里,不经意间便会闪现。那枚玉扣回到手里时,心底有闷重的疼痛,说不清是遗憾、可惜,还是旁的情感。
梁靖摇了点头,“这不是至心话。”
温热的气味落在脸上,他目光灼灼,语气笃定,指尖扫过她颈间红线,勾出那枚玉扣。
“但是,我想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人间。”
“我表字晏平。”
内心正测度着,中间梁靖俄然缓了脚步。
“侯爷和老夫人的苦心, 玉嬛明白。按理, 既是长辈之约, 我自该顺从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一下, 轻声道:“若我因这玉扣而进梁家, 便该是以韩家女儿的身份。武安侯府名满魏州, 两位伯父也都是朝廷肱骨之臣,受人谛视。若娶大不敬的罪臣之掉队门, 在外, 侯府会受人诟病, 在内,我也会处境艰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