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暗沉乌黑,屋舍窗扇混乱残破,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,气味俱无,身材冰冷,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,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,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,额沁盗汗。
剧跳不止的心在触到剑柄时稍稍停歇,他屈腿坐着, 眉头舒展。
只是府邸表里没半点旁的动静,他怎会重伤成如许,躲在后院里?
朝堂夺嫡暗潮云涌, 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, 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,终究令百姓遭殃、民不聊生,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。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,叫人久久难忘,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,葬身宫廷。
梁靖神采冰寒,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,而后告别世人,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。
——是个受伤的男人。
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,扶住她进屋,让人从速去熬姜汤。
母亲冯氏本日去梁家做客,也是为这事。
设了防盗, 比例一半哈~^^ 梁靖从恶梦里惊醒, 豁然坐起。
……
玉嬛靠着软枕小憩,在马车停稳的那瞬,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,展开眼睛。
暴雨兜头淋下来,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,梁靖唇角动了下,转眼即逝。
甬道两侧尽是积水,许婆婆上了年纪,虽有丫环搀着,也不敢走快。
玉嬛不好出来,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工夫,等里头敷了药再出来。
刚才大雨里惶恐失措,被那滩血吓得不轻,只看得出他眉宇间的刚毅,这会儿擦洁净脸上的雨水,这张脸便都雅了起来——剑眉豪气,鼻梁挺拔,表面结实清楚,颔下胡茬青青,黑鸦鸦的头发束在头顶,若非唇上赤色稍淡,应当是个龙精虎猛的人。
谢家是淮南大族,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,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,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,便多是借家属之力。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,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,没两月就贬回魏州,连降数级。
府里的处境,玉嬛当然是清楚的。
孙姑想了想,感觉这主张不错。
求安然符袋是她偷着溜出府的,不能叫孙姑晓得。
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,闻言皱眉沉吟,“性命天然要紧,该救的得救。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,府里的处境……”
叮咛完了,不敢再看那浑身血迹,仓促回住处。
又是阿谁梦!阿谁迩来总将她惊醒的场景——
想了想,又回过身去,葱白的柔滑手指攀在浴桶边沿,“要不,请许婆婆去瞧瞧?”
孙姑声音一紧,“受伤的人?”
底下丫环笑个不断,逗它下来吃小鱼干。
石榴从速撑伞护着,玉嬛提了裙角,将安然符袋揣进怀里,进了门从速往里跑。
只不过,他这经历也实在惨痛了些。
风疾雨骤,视野昏黄,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,暴露半个身子。
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,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,还降了官职,毕竟欠都雅。
现在已二十,原筹算回京谋个官职,文韬武略,正可发挥拳脚,连家书都写好了。
而很多事的转折,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。
玉嬛虽爱偷懒奸刁,却也晓得轻重。
但现在,梁靖满脑筋却都是他回京谋职后曾产生的事情。
醒来时灯烛未熄,兵法闲翻。
而在这之前,天然是该循分守己,不肇事端的。
那暴雨来势汹汹,去得也挺快,等玉嬛将头发擦得半干时,内里又是乌云渐散。
“嗯,看着怪不幸的,关乎性命,总不能坐视不管。”
玉嬛轻喘了口气,指腹揉过眉心,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