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仿佛顾忌伤势,挥剑极慢,但是一动一静收放自如,此中储藏的劲道仍旧难掩锋芒。
这类事当然没法悠长坦白,只是没想到她看着懒惰娇软,不争不抢,却会心细至此。
昨日苦战时梁靖虽在内里罩了衣服,血迹却也渗入外套,染红了里头那件。且秦骁毕竟是魏州成名的悍勇武将,他虽将其重伤,也是拼着受了些伤才气到手,那件衣裳也被利刃刺破,血迹班驳。
实在那一缕香味转眼即逝,幽微之极,她也不甚确信,只是有些许思疑,加上那人来得太巧,才会想到梁靖,并无多少掌控。但是现在看梁靖的神情,却多了几分掌控。
客院门口长着两棵槐树,枝繁叶茂,绿意深浓。门前大片的空位,拿青石砖整齐铺着,两侧栽了百来竿翠竹,如凤尾苗条森然,苍翠欲滴。夙起的鸟儿啾啾鸣叫,扑棱棱展翅飞走,只留竹枝乱晃。
梁靖沉默不语,眼底凝起的暗沉渐而收敛,俄然伸臂,状似随便地撑在门板,侧身靠近,几近是将她困在臂弯的姿式,低声道:“你这鼻子倒很灵。就这么挑破,不怕我——”他双眼微眯,眼神添了厉色,“灭口?”
“谢女人。”他长身而立,面色如常地淡声号召,“这么早。”
玉嬛“嗯”了声, 又问,“那晏平呢?”
仲夏的凌晨仍有些许凉意, 带着点潮润的晨风吹在脖颈脸颊,如有清冷泉水浸润而过。
……
玉嬛揉揉眼睛,站在廊下打哈欠,“孙姑,昨晚爹返来了吗?”
玉嬛稍觉不测, 也没了困意,仓促盥洗后拿一支珠钗挽住满头青丝, 也来不及多打扮打扮, 套了件薄弱的锦衣在外头, 便直奔客院而去。
他竟然返来了?
颀长矗立的身姿惹人谛视,他的头发并未束起,披垂在两肩,却不显混乱。侧脸表面肥胖清楚,剑眉修目带点凛冽味道,却因乌沉的剑锋在手,平增威武健勇之姿。
她踱步近前,低声道:“明天脱手的,会是谁?”
玉嬛进屋扫了一眼,便回身朝梁靖笑了笑,“晏大哥,昨日你那件衣裳还在吗?那料子挺好,我想看看上头的花腔。”见梁靖神情微愕,偏头迷惑道:“就是件外裳,瞧瞧也无妨吧?”
玉嬛的呼吸蓦地一顿。
“那么晚啊。府里出了点事,昨晚巡城兵马司派了人扼守,没人查问吗?”
玉嬛放缓脚步,远远打量他身形,垂垂靠近,梁靖已收剑入鞘。
“能出来练剑,看来伤势也快病愈了。”玉嬛瞧着他,标致的眼眸似笑非笑,“传闻昨日晏大哥出门买东西,是何时返来的?”
梁靖想起那一面之缘和她的婉拒之辞,眸色稍黯,随她进屋。
“一整晚都没返来,怕是衙署里有事要忙。”孙姑赶过来,帮她紧了紧衣领, “女人再归去睡会儿,等热水备好了我再叫你。”
——想来宿世她在宫中虚与委蛇,御前服侍、刺探动静,为永王夺嫡添了极大的助力,就是靠了这份警戒心细,在两度家破人亡,背负重重仇恨后,进宫冒险前行,将满腹心机藏在端庄贵重的女官装束下。
这倒是没留意,孙姑便叫来个小丫环,让她去客院刺探刺探,旋即扶着玉嬛回屋。
“那么——”玉嬛忽而笑了下,快步走到床边,取了那套叠好的衣裳递给他跟前,“你闻闻,这上头是甚么味道?”
没多久,小丫环便返来禀报, “晏公子昨晚半夜返来的, 刚起家。”
门边一架紫藤开得恰好,一串串簇拥绽放,带着点潮湿露水。
孙姑快步走至屋前,催促道:“女人,大人返来了,叫你畴昔呢,有话要叮咛。”
看外套天然是无妨的,但她要的那衣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