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环打扮的少女孤身站在僻静处,眉眼张扬暴躁,没半点服侍人的本分诚恳。她身边没带半个侍从,单独站在一溜石碑跟前,东张西望地找人。
青衫裹住身材,满头青丝束在头顶,眉清目秀,抬眼瞥过来,活像内疚的漂亮少年。
“对,是他。”秦春罗喜出望外,“他已经来了吗?”
话音未落,声音卡在喉咙,身子晃了晃,蓦地疲劳在地。
但是未待她动,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她脖颈。
匕首冰寒,他抬目向内表示,秦春罗被那身冷厉所慑,再也不敢乱动,惨白着脸颊,一步步往里退,哪怕梁靖的手早已离了她口鼻,也没敢收回半点声音。
“嗯,你看那边——”她指着石碑,“穿桃红短衫,系着松绿裙子的就是。”
公然秦春罗吓得一抖,恐怕就此丢了小命,期呐呐艾地将逃出府的体例照实交代。
玉嬛只觉身在波澜澎湃的旋涡,手里揪着根拯救的树枝, 却不知这树枝来自那边。
小沙弥走向碑林,目光落在秦春罗身上,似是看望。
秦春罗茫然四顾,见沙弥走来,亦含几分期许。
“方丈会看住她。我们走。”梁靖安抚般轻按在她肩头,轻拍了拍。
这个晏平,可真是古怪得很。
她虽经常奸刁,却怕黑怕暗。这座藏经阁修了也有百余年,因怕日头晒坏了里头的宝贝,窗棂极少,且因年事太久,外头爬满了藤蔓绿叶,遮挡得密密实实。敞开窗户时还能有点亮光,若关了窗扇,就只剩满室暗淡。
也许是连着此岸树干, 值得依靠信赖。也许是个假象,转眼就能幻灭。
玉嬛从速碰了碰梁靖的胳膊,“晏大哥。”
“啊!”玉嬛差点失声,看着秦春罗那毫无朝气的模样,一刹时几近信了,继而下认识惊骇,没想到梁靖会脱手这么狠。吊着颗心昂首,那位眼底的厉色略微收敛,倒添了那么点戏谑的味道,一本端庄隧道:“吓你的。”
更因那层层藤蔓遮挡,满室幽凉,有种阴沉的寒意。
晚间魏州大狱换值,陈九亲身持两件信物,站到了秦骁跟前。
跨出半步,发觉衣衿被谁揪着,回过甚,就见玉嬛靠在窗边垂着脑袋,那纤秀的指尖却抓着他的衣裳,五指紧扣,抓得还挺牢。
秦春罗吓得瑟缩,“真的,我十岁那年娘亲绣的,上面另有徽记。”她虽是武将之女,却几近没摸过兵刃,满心等候地来乞助,被梁靖突然来这么一手,吓得双腿颤栗,声音都倒霉索,“我不敢骗你。我爹他……他到底是……”
“来了?”
梁靖问罢,又将目光在她身上扫了眼,“给个信物。”
梁靖愣了下,道:“如何?”
玉嬛刚才的心惊肉跳垂垂平复,随即整了整冠帽,跟着他悄悄出了藏经阁。
变故横生,这景象着实在料想以外。
藏经阁里把守得严,小沙弥不好出来,到了偏门前便将双掌合十,“梁公子就在内里,等待已久。女施主请自便。”说罢,念了句佛号,竟自回身走了。
就那么个平平无奇的旧荷包?梁靖不出声,眸色陡厉。
“能让秦骁信赖的,你的东西。”梁靖身姿笔挺,森冷的目光居高临下,匕首缓缓划过她脖颈,“我会对证,如有欺瞒——”他手中的锋刃悄悄一划,吓得秦春罗一个机警,抖抖索索地摸出腰间一枚荷包。
这就罢了, 他自称是茂州人, 却仿佛跟这寺里的方丈熟谙。前晌两人进了寺院,方丈便亲身欢迎,取钥匙带进藏经阁,除了说些藏经阁里的事外,没半点旁的言语, 默契得很——全都事前办理好了似的。
“死了。”
哪怕最里侧光芒暗淡,哪怕梁靖背对着她,戴着面具看不到神情,那身毫无收敛的冷厉煞气却叫民气惊。比之那日山道上梁靖挥剑杀人、血迹四溅时的狠厉,更多几分阴沉,配上秦春罗那见了鬼般的惊骇声音,让玉嬛都感觉后背发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