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靖匕首纹丝未动,声音一样冰寒,“如何逃出来的?”
跨出半步,发觉衣衿被谁揪着,回过甚,就见玉嬛靠在窗边垂着脑袋,那纤秀的指尖却抓着他的衣裳,五指紧扣,抓得还挺牢。
“嗯,你看那边——”她指着石碑,“穿桃红短衫,系着松绿裙子的就是。”
小沙弥走向碑林,目光落在秦春罗身上,似是看望。
秦春罗见状,更没了狐疑,绕过佛殿,进了僻静处的藏经阁。
“对,是他。”秦春罗喜出望外,“他已经来了吗?”
这就罢了, 他自称是茂州人, 却仿佛跟这寺里的方丈熟谙。前晌两人进了寺院,方丈便亲身欢迎,取钥匙带进藏经阁,除了说些藏经阁里的事外,没半点旁的言语, 默契得很——全都事前办理好了似的。
丫环打扮的少女孤身站在僻静处,眉眼张扬暴躁,没半点服侍人的本分诚恳。她身边没带半个侍从,单独站在一溜石碑跟前,东张西望地找人。
哪怕最里侧光芒暗淡,哪怕梁靖背对着她,戴着面具看不到神情,那身毫无收敛的冷厉煞气却叫民气惊。比之那日山道上梁靖挥剑杀人、血迹四溅时的狠厉,更多几分阴沉,配上秦春罗那见了鬼般的惊骇声音,让玉嬛都感觉后背发凉。
梁靖听罢,又问了几处紧急的。
比起那身冷厉煞气,他惯于握剑的掌心是粗粝而暖和的,隔着薄弱的衣衫传来温度。
玉嬛内心叹了口气, 不太喜好这类被蒙在鼓里的感受, 纤细的指尖扣着窗沿, 蓦地扫见人群里有张熟谙的脸,双瞳突然凝向那边。
可这些猜想全无用处, 她跟谢鸿探听过秘闻,谢鸿感觉她年纪有限,不该掺杂到这类事,不肯流露。今早她提了要来宏恩寺的事,谢鸿倒没反对, 只叫她别粗心,免得留下陈迹。
过道的绝顶,玉嬛背靠着隐有暗香的樟木书厨,手攀在柜边沿,指节微微泛白。
面前光芒暗淡,地上青石砖冰冷,一股阴沉的凉意窜起来,从她双脚一起攀到头顶。在乎识到能够中了骗局后,秦春罗下认识瑟缩,想要逃窜。
可不就是秦春罗么?
她探头往里瞧,想寻觅梁章的身影,谁料手还没扶稳门扇,斜刺里便有只鬼怪般的手伸出来,敏捷捂住她口鼻。旋即肩膀被人拎着往里猛拽,她脚下踉跄,半点惊呼声都没能收回,便被人半拖半拽地拎出来,哐的一声轻响,门扇倏然阖上。
玉嬛轻咳了声,探头朝最内里看了看,指着秦春罗,“她……”
更因那层层藤蔓遮挡,满室幽凉,有种阴沉的寒意。
她偷偷抬眼,看到梁靖眼底尚未收敛的厉色,从速垂下眼眸。
“我……惊骇。”玉嬛揪着他衣袖,声音很低,“能跟着你吗?”
梁靖愣了下,道:“如何?”
话音未落,声音卡在喉咙,身子晃了晃,蓦地疲劳在地。
秦春罗救父心切,不疑有他,上前试着推了排闼扇,吱呀一声便开了。
就那么个平平无奇的旧荷包?梁靖不出声,眸色陡厉。
梁靖未料她还会如许怯懦,心中暗自好笑,旋即和缓神采,道:“跟我走吧。”
周遭树荫掩蔽,隆冬里可贵清冷,模糊有佛香随风而来,木鱼轻响。
匕首冰寒,他抬目向内表示,秦春罗被那身冷厉所慑,再也不敢乱动,惨白着脸颊,一步步往里退,哪怕梁靖的手早已离了她口鼻,也没敢收回半点声音。
当天晌午,梁靖便叫人乔装仆妇混入秦府,按着秦春罗所说的路,神不知鬼不觉将睡午觉的秦夫人挪了出来。
而面前这位古怪的客人,就更不能希冀了。
“方丈会看住她。我们走。”梁靖安抚般轻按在她肩头,轻拍了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