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瑛华不语,放下银筷,接过称心备好的茶盅,缓缓吹去杯口热气,浅啜一口。
袁茂不知是没认出称心就是方才作弄他的人,还是没反应过来,仍旧是伸出双手去接。
袁茂站在门口处,缩手缩脚不肯再往前挪,仿佛屋里的周瑛华是大水猛兽,他再往前一步,就会被吞吃殆尽。
他和宫人辛苦一上午,采摘了几船莲蓬,一担一担挑出御花圃,看起来很多,但分送到京中各大勋贵朝臣府上,就有些勉强了,每家顶多能得十几枝罢了,剥开来都凑不敷一碗莲子米。
“无妨,没伤着袁大人吧?”
隔侧重重鲛绡纱帘,看到一个清癯纤细的身影,如果不是能模恍惚糊看到袁茂身上穿的宽袍大袖礼衣,她能够觉得对方是个高挑绰约的女子。
“袁大人呢,到西宁国数月间,可还风俗西宁的水土情面?”
周瑛华垂下眼眸,眼睫交叉,罩下淡淡的暗影,掩住眼底狼籍的暗潮。
阮伯生向卫泽叩首:“回皇上,除了孟丞相和兵部侍郎唐大人、永乐侯张大人,其别人都到了。”
他挥退房中侍立的宫人,拉起周瑛华的双手,凑到唇边轻吻一口:“我现在根底太浅,连禁军保护都教唆不动,不能想如何样就如何样,只能临时忍气吞声,以待机会。你放心,我晓得该如何乱来大臣。倒是累了阿素,不能安放心心做皇后,还得事事操心,替我策划。”
话尾垂垂抬高声音,不知他是心虚,还是用心撒娇。
周瑛华让称心支起南边的窗屉子。
卫泽有些讶异:“他们都来了?”
周瑛华朝卫泽挑眉,笑道:“陛下还感觉臣妾命人给各家大臣送莲蓬是做无勤奋吗?”
袁茂踟躇:“这……于礼反面……”
卫泽顿了一下,顾摆布而言其他,“阿素明天筹办做甚么?”
周瑛华微微蹙眉,横了一眼面色古怪的称心,称心吐了吐舌头,抱着茶盘悄悄退下。
阮伯生道:“回娘娘,诸位大臣们已经在殿外等待皇上召见。”
快意道:“袁大人已在殿外等待多时了。”
称心脚步轻巧,又捧来一只青瓷小盖碗,递到袁茂手边。
袁茂着一身玄色官服,蹑手蹑脚走进正堂,头也未抬,便要下拜。
周瑛华不由发笑,叮咛在一旁探头探脑想窥看才子真人的称心:“上茶。”
袁茂伸手接过玫瑰紫斑小茶盅,俄然神采大变,“哐当”一声,茶盅摔落在地,茶水四溢,在金砖地上绘出一幅混乱图景。
“皇上年幼,之前曾对袁大人多有怠慢之处。”周瑛华嘴角含笑,“袁大人也是弱冠之年,按理来讲该当少年意气才对,本宫曾看过袁大人的手记,原觉得袁大人和笔下的文风普通狂放疏朗,不想私底下倒是个慎重性子。”
袁茂嗅着甜香,悄悄吁了口气,内心略觉畅快了些。
卫泽绷起脸,眼睛却闪闪发亮:“不过是些莲蓬罢了。”
周瑛华头挽家常小髻儿,簪环朴实,着一袭雪灰色缎绣四时花草圆领氅衣,坐在南窗下,听到快意说话的声音,昂首看向门口。
袁茂眼眸低垂,神采稳定。
周瑛华推着花盘,用绸绢擦拭指尖粘连的糖丝,脸上似笑非笑:“本宫倒是感觉,西宁的茶叶,仿佛更合本宫的脾胃。”
宫女们出去撤下碗碟,阮伯生早就备好改换的朝服朝靴,卫泽却道:“不必,只是小朝会,仍旧穿常服就是。”
袁茂面露怔忪,“回娘娘,微臣感觉,各有各的独到之处。”
一句话未说完,已经咳嗽了四五下。
周瑛华放下茶盅,“景春殿那头是甚么景象?”
“明天我要和袁侍讲商讨开设学馆的事,陛下不是才让人去传召他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