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殿中空旷恢弘,四角皆有大缸盛放冰块,炎炎暑热当中,营出清冷六合。定王对上永初帝的目光,那双眼睛跟畴前普通含着疏离猜疑,令他如被凉水浇透,脊背窜上寒意——即使东宫庸碌,倒是永初帝亲身择定立的东宫,前番鲍安他杀怕已轰动太子,这段时候里,东宫与中宫一定没有给永初帝吹过甚么风。
将近三十岁的人不住要求认错,永初帝的肝火终究稍稍消解。
太子一愣,“儿臣……没有啊。”
“哼!”永初帝重重冷嗤,不待太子说完便拂袖而起,面色冷寒到了极致。
太子按着地上冰冷的金砖,冷声道:“莫非你感觉,这些指认失实?”
恐怕真如他所料,会思疑这是构陷之举。
永初帝皱着眉头将定王核阅半晌,“以是你感觉,这是封伦在构陷?”
永初帝稳坐上首,“你不认得信上的字?”
定位并未通盘承认,只是道:“关于刺杀的事,尚需再查。封伦是东宫属官,如果用心构陷,于太子倒霉。儿臣觉得,父皇可召太子过来扣问,或可廓清此中曲解。”
一向在旁沉默肃立的定王侧身朝太子拱手为礼,道:“这封信出自东宫属官封伦之手,那是个微末小官,皇兄或许不熟谙。不过,封伦所述的这些事情,皇兄也不知情吗?”——当着永初帝的面,他的态度不算咄咄逼人,却还是重重撞入太子的耳中。
定王用时一个月,总算将凤凰岭上的事情查出了端倪,成果却不尽如人意。心头压沉迷惑,他并未立时定论,也未在外张扬此事,只在次日带着封伦的手札入宫交给永初帝,然后将查案的前后委曲原本来本的禀明。末端,拱手寂然道:“儿臣奉父皇之命深查,目下只查到这些。封伦的手札儿臣并不敢坚信,以是呈给父皇,请父皇裁断。”
太子鲜明色变,“父皇,儿臣明白了,是封伦,封伦!儿臣将他带来,就能鞠问清楚!”
太子连声应是。
他强忍惧意昂首,便见永初帝面色沉如寒冰,眸中却尽是肝火。那是几近发作的天子之怒,非他所能承担,太子错愕之下,连声道:“父皇,儿臣觉没有勾搭剑门刺杀定王,儿臣没有!儿臣敢以性命包管,儿臣绝对没有……”
他有力接受这般肝火,更没有定王那样的胆魄迎着肝火回嘴,闻声永初帝那句话,深怕他生出摆荡东宫的心机,一时候顾不得中间的定王了,只告饶道:“父皇息怒,求父皇息怒。高家的事情是儿臣受了蒙蔽,一时胡涂打错主张,儿臣愿往高相府上赔罪,只求父皇保重龙体,千万息怒。儿臣知错了,儿臣知错了。”
语声简练而沉寂,如同陈述与本身无关的事情,却叫太子听得胆战心惊。
“这就是我的东宫太子!我的东宫太子!”永初帝没有息怒的意义,怒声道:“我真是选了个好太子!”
他的声音被闷钝的金石撞击之声打断,那座铜铸的镇纸被重重砸到他膝前,将金砖磕出个小坑,而后弹起,几近撞到他的脸颊。
桩桩件件都指向东宫,又牵系着见不得光的江湖权势,若真查实,东宫之位便是难保。以永初帝的性子,对着这封招认信会作何感触?
那张脸上没有肝火,却愈来愈冷。本来稍显慈和的端倪都冷厉了起来,声音都像是冰窖里冻过的,“代王叫你对高家脱手,你就言听计从?”不待太子答话,永初帝本身便寻到了答案,神情愈发冷厉,“你身为东宫,如何晓得剑门之事?”
明黄绣龙的袍角已经转至帘后,太子寂然坐在冰冷的金砖上,神情还是错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