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靖一眼就瞧出她这不是发自内心,遂道:“孤身跑出是一层,最要紧的是你擅做主张。连同上回大悲寺的事,这已经是第二回了。行军兵戈时主帅偏将设得清楚,就是为让主将能兼顾调派,严整有序,免得乱了打算。幸亏你身上没有军职,不然这就是私行违背军令!更何况你是王妃的身份,这回算是运气好,歪打正着捡了个漏。若没如许的机遇偶合,万一被徐煜擒了威胁,定王是救你,还是不救你?”
正要起行时,忽听远处脚步混乱传来,听其阵仗,足有几百人。且比起徐耿身边脚步踏实的残兵,这些人跑得还算整齐有力,不像是被冲散崩溃的败兵。
阿殷嗤的一笑,听他提起定王,不免想起那日孔殷间跑出衙署的景象。
此时的都城必然是春弃世暖,群花盛开,踏青的男女春衫轻浮,绿水画船。
陶靖闻言点头。
现在豪杰末路,得志落魄,倒是一叹。
陶靖抱恨,不在乎那位监军,却毫不肯放过陈博。
此处人多不便纵马,阿殷顾不得腿上伤处,飞身而起,借着林间低矮的树杈几次腾挪,往定王方向而去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阿殷转头,就见陶靖行动不甚稳妥的走了过来。暗里里父女间礼节未几,陶靖见她神情甚哀,平常总有明丽笑意的杏眸中略有苍茫,便坐在阿殷身侧,“伤势如何?”
他身上甲胄已经卸去,穿戴件墨色的披风,头发整整齐齐的以乌金冠束在顶心,端倪英挺如旧。浑身高低几近都包裹在披风内,看不出是否负伤,只是执剑的手沉稳如旧,在沙盘上纵横指导。
好半天,胸腔的气味仿佛都被定王打劫洁净,阿殷才得了半晌自在,茫然看他。
额头相抵,定王深沉的眉眼近在天涯,清楚的映出她的倒影,却衬在火焰般的底色。他的额边仿佛都有青筋暴起,就在阿殷觉得他是因私行分开的事活力时,却听定王哑声叫她“阿殷”,一声一声,带着阿殷读不懂的情感撞入心底。双唇间气味交叉,他再度低头,重重将她吻住。
胸中仇恨随利箭射出,陶靖辩白得出敌我强弱,再不恋战,当即随阿殷等人往高处退。
“是陈博!”陶靖目力极佳,一碰到对方监军便想起了弃城的陈博。再凝神驰劈面一瞧,那该死的陈博可不就在监军的步队中?檀城内的惨烈气象犹在面前,若非陈博弃城而逃,徐煜兄弟哪会等闲攻破檀城,而后一起残虐过境,踩踏百姓?
这些事情,在当时极度的担忧之下,阿殷确切没有考虑。
“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阿殷容色垂垂寂然,承诺普通。
一行人回到小栈,那边火势虽已熄了,却还是不时有薄烟窜起。城门半扇烧损,晃闲逛悠的挂在那边,顶上的城楼都未能幸免,烧得焦黑。这地儿尚且如此,城中连缀成片的民房是如何惨状,自是可想而知。而在城门口,苦战后堆积的伤亡兵士尚未清理,满地狼籍。
阿殷和蔡高低认识看向陶靖,就听他沉声道:“应是那位监军。”
四目相对,定王的行动蓦地僵住。
阿殷转至僻静处,自将鞋袜除了,粗粗涂上药膏。举目四顾,仲春的卫兰山内还是萧瑟萧瑟,不见多少绿意,乃至显得萧瑟。但是山峦起伏叠嶂,险峰危垂林立,乱石嶙峋如刀剑斧枪,倒是与都城中的娟秀山川决然分歧的气象。
极长久的比武,倒是峰回路转。
前面蔡高叮咛侍卫将徐煜抬过来,汗水晶莹的脸上扯出笑容,“常司马瞧瞧,可认得此人?”不待常荀答话,便迫不及待的笑道:“王妃的运气可真是好,昨晚及时赶到,救下陶将军杀了徐耿不说,返来的路上还捉了徐煜!这场仗,我们但是彻头彻尾的赢了!东襄人除了那监军,半个都没逃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