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王爷打过老虎么?”有女人歪着脑袋问。
陶徒弟清清嗓子,总感觉她这行头一换,说话的味儿都变了。他也不好说甚么,只道:“没甚么要紧,清算清算干活吧。”
她在院门上平了平气味方才进院子,嘴上道一句“爷爷我返来了”,到了正堂前却瞧见家里不止她爷爷一人。红漆三扇太师椅上迎客坐着的,另有一个鬓边戴躲红花的妇人。脑门心又围一抹额,中间嵌着蓝宝石,衬得整张脸粉白。那是脂粉抹多了的功效,实在不是很美妙。
这是些女人家,天然都是为着说闲话来的。先说闲话之前呢,又得定下些金饰来。挑遴选拣的,这几日也做了很多了,此中一个便说:“其他的都有了,我这会儿最想要套点翠头面儿,可惜你们这儿没有。要现做,又说甚么没有质料。那翠鸟,不能多抓几只养着么?”
是啊,谁管谁一辈子呢。苏一转过身儿去,也俯身趴到小桌上。脸是不能扣着胳膊朝下了,得把脂粉蹭没了,只好把下巴垫在胳膊上,闭上眼睛眯会儿。倒是迷迷蒙蒙地刚要睡着,就听得有人上了门。她浑身打了个激灵醒来,从小桌儿边起来号召客人。
陶徒弟坐去交椅上歇晌,闲闲地回她:“他啊,魔怔了,给人挑豆腐去。”
苏一嘴上应下,内心想的甚么自是不全抖落出来。这事儿焦急不来也强求不来,需得缘分自个儿到了才成。
吃完饭还是陶小祝清算的碗碟,清算罢了就与陶徒弟打了号召,仓猝忙地又出去了。这几日苏一在铺子里,瞧着陶小祝都是这般,一天要出去两三趟儿,也不知为的甚么。早前没放心上,这会儿感觉蹊跷,便问陶徒弟:“师哥这阵子瞧着很忙,都干甚么呢?”
如许儿去到南大街,一起上惹人侧目。有人瞧出她是谁的,也不敢胡乱相认。直等她进了陶家金银铺,陶徒弟和陶小祝也怔了个目瞪口呆。
苏一在绢帛上记下来,又问别个。一一记完了,把绢帛掖进袖子里,问她们:“今儿说些甚么呢?”
到了晌午,陶徒弟仍叫陶小祝去买吃的。买返来些鲜虾卤猪蹄儿,三人围坐在桌子上剥虾壳,还是与昔日无异的氛围。陶徒弟晓得苏一早晨要去相地主家的儿子,在桌上也与她一番叮嘱。说的也都是苏太公惯常会说的,瞧得差未几就定下来,成了婚是要紧。她年事大了,拖不得了。
购置了齐备,拿回家去,早晨返来交给苏一,实在把她吓了一大跳。瞧着是像下血本的,这会儿便更不能叫他绝望了。因到那一日,早早儿起来洗漱一番,绾个随云高髻,髻下簪着金花钿头,略施脂粉,点上口脂。眉尾扫得极细,弯弯两片柳叶儿普通。她原就生得好,这么一捯饬更是明艳不成方物。
“打过呀!”苏一笑,又和她们提及王爷打虎的故事。这会儿端赖她编了,反正旁人没瞥见,还不是随她欢畅说甚么。这么些日子练下来,她都能去茶社平话了。也得亏她晚间回家还看了些话本子,想到那里编到那里。她把王爷编得神乎其神,叫那些女人都爱听。也就这些日子,渭州城大小女民气里都有个王爷,也都神得不似凡人。
苏一笑笑,“女人打趣了,那翠鸟野生不得。我给您记取,凡是铺子有了点翠头面儿,头一个告诉您,我给您送去。”
“还能谁?周家。”陶徒弟椅到竖条儿靠背上,挺了挺肚子,找个舒畅的姿式,“那周家丫头也不知给他灌了甚么*汤,日日叫他挑豆腐去。他家不是没儿子,倒把他当儿子使,他还乐颠颠儿的。说了也没用,脑筋挨驴踢了。想我这么夺目一人,如何养出这么个儿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