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恩师?”何晏之一愣,脸上微微有些发热,细想一下,杨琼殚精竭虑传授本身文武之艺,固然别有目标,但是尊称一声师父,倒是毫不为过,只是,他与杨琼那样的干系,这声“师父”他如何喊得出口?只是内心想想,就感觉面红耳赤、心跳如鼓了。
他漫不经心肠翻阅着,只见前两页是一封诚心陈词,不过是报告本身的出世、家学,以及学问上的专攻,遣词造句甚是恭敬,语气更是谨慎翼翼,如同柳梦龙规端方矩的性子。前面便都是柳梦龙常日做得诗文,何晏之看得有些索然有趣,内心不由自主地将这些诗文与沈碧秋的手稿比拟,不免感觉二者相差甚远,这拜帖上的诗文的确望尘莫及,那里有沈碧秋笔下的半点灵气?
柳梦龙不由感喟道:“如此风骚人物,恃才傲物,也是再普通不过。”他恍然大悟,“本来何兄的恩师竟是这般了不起的世外高人,向来名师出高徒,果然如是。”
何晏之一边笑着,一边将手中的拜帖翻到最后一页,不由愣住了,抬开端,面露迷惑之色:“柳兄是弋阳人?莫非竟是出自关中望族柳氏一门?我若没有记错,关中柳氏,乃高门贵第,族中不乏贵胄,是第一流的王谢。”
何晏之与那墨客又闲话了好久,他之前在九阳宫里,同处的除了杨琼便是哑仆,杨琼不苟谈笑,也不喜他说谈笑笑,只嫌他聒噪,偶尔能见到萧北游,也是将他视作眼中钉,实在无趣得很,现在下得山来,便如困龙入海、飞鸟离笼普通。
却听何晏之指着拜帖上的一行,道:“这首诗的最后四句最好能改一改。”他微微沉吟,“将本来的‘已’字改成‘初’字,‘尚’字改成‘犹’字,再将中间两句去掉,只留‘小嬛初见柳枝新,明春犹能候佳音’两句,你感觉如何?”见柳梦龙怔怔地看着本身,何晏之忙笑道,“我随口胡说的,柳兄也就随便听听。”
何晏之心中却叹了一口气:只怕不是你妹子作的诗好,实在是你没有作诗的天禀罢。他因而起家作了个揖,道:“柳兄,并非是鄙人推委,只是前人有云,施恩图报非君子,大义当前不能违。更何况,鄙人已故意仪之人,钟情日久,又如何能迟误令妹毕生?”
“家父原也是个读书人,却只是一个童生,屡试不第,守着清贵毕竟不能当饭吃,便做起了小本买卖。向来士农工商,家父弃学从商,更叫柳氏族人轻视。厥后我父亲不幸抱病身故,族中也未曾好好替他安葬,避之唯恐不及。家母便狠了心,把两家旺铺全变卖了,只叫我好好读书,考取功名,以慰父亲泉下之灵,也幸亏族人面前扬眉吐气。
柳梦龙微微低下头,道:“恰是。”他的语气非常酸涩,“但是,有句俗话说得好,天子也有两门子穷亲,何况世家门阀。柳氏一门雄踞关中,已逾百年,族人过万,嫡派固然显赫,但旁支末系里也有赤贫之家。我祖上不过柳氏庶出后辈,虽分得一些家业,但几代不善运营,到我祖父一辈早已式微,再加上几代中也未曾有人进士落第,早失了灿烂门楣的本钱,到我父亲手上,竟连糊口都难了。
何晏之道:“我晓得世人向来瞧不起伶人。我自懂事起,就随班主走南闯北,一个村庄挨着一个村庄卖唱献艺,也受过很多的白眼,不过日子却过得甚为高兴。厥后梨园子散了,便自已闯荡,倒也安闲得很。”
何晏之唱罢笑道:“俗话说,世上未见千年富,人间哪来万年贫,人□□理,想必大略如此,柳兄只要尽人事、听天命罢了。至于那些讽刺挖苦你的人,尽管当他们放屁。虽说人争一口气,树活一张皮,但何必难堪了本身,反倒媚谄了旁人,如许活着,岂不太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