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眉只是抿唇不语,谢婉芝冷冷看着他,正欲待再开口,一个亲兵仓促出去,在她耳畔悄悄低语了几句。谢婉芝的神采微微一变,当即道:“把人带上来。”她转而冲沈眉嘲笑道,“皇宗子果然在你手上。子衿,杨琼是欧阳长雄独一的儿子,也算得上是你的少主。刘南图到底许了你甚么好处?还是,另有隐衷?”
沈府的仆人们被一批批带上来,黑压压跪了一地,沈眉则被押在最前面,由两个彪形大汉反翦了双手,摆布挟持着。
说话间,何晏之已经被带了上来。乍见之下,谢婉芝不觉一愣,明显有些吃惊。摆布的官兵将何晏之往地上一按,呵叱道:“大胆!见到谢大人,为何不可礼?”
沈眉冷冷一笑:“想不到,谢大人身为杨真真的鹰犬,却对江陵王有诸多的赞誉。殿下当年的丰功伟绩已是不成言说的忌讳,统统的光荣只能归功于欧阳长雄。谢大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溢美之辞,莫非就不怕今上大怒,觉得你有不轨之心?”
沈眉看着何晏之,神采黯然:“我儿,千错万错是为父的错,你兄长待你倒是至心一片,你念在与他一母同胞的份上,怎可这般诬告他。我死不敷惜,只是若扳连了碧秋,你于心何忍?”
谢婉芝神采凛然地看着沈眉:“果然如此。说甚么苏小环嫁你为妻,不过就是想乱我的方寸,借此热诚欧阳将军罢?子衿,一个已死去二十多年的人,你却如此耿耿于怀。你跟随他多年,终究却反目为仇,但是将军临终之前,仍将欧阳氏的大权托付于你。子衿,你且抚心自问,你还敢说你没有对不起欧阳长雄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
沈眉哂笑道:“那谢大人意欲何为呢?杀了沈某以慰欧阳长雄在天之灵?错了罢,若论害死欧阳长雄的真凶,也应当是刘南图和杨真真。谢大人丁口声声说鄙人是门下之犬,谢大人何尝不是杨真真放在江南的恶犬?五十步笑百步罢了,相互!相互!沈某这些年隐居沈园,罢官不仕,自以为比谢大人的紫绶金章尚且高贵几分。”
何晏之一进大厅便模糊感觉有些诡异,沈眉固然被擒,大厅里跪着的那些下仆却只是沈园中洒扫的浅显仆人罢了,连采芩、采绿如许的大丫环也未曾见到。他还在深思,膝盖窝却冷不丁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踢了一脚,跪倒于地,因而叩首道:“草民何晏之拜见谢大人。”
谢婉芝的目光落在何晏之身上,悠然道:“怕只怕,斩草不除根,东风吹又生啊。”她又转过甚看着沈眉,“杨青青虽已身故,但是她的幽魂仍然浪荡在江南和塞北。她的死士们一个一个为了她赴汤蹈火,子衿,你不就是最赤胆忠心的那一个么?”
何晏之抬开端,望着面前这位姿容娟秀的妇人,心中有些踌躇,道:“皇宗子曾说过,谢大人忠心耿耿,他让草民来找大人,伶仃求见,不成叫外人晓得。可惜草民被沈氏父子囚禁庄中,没法脱身。本日无法于大庭广众之下向大人求救,亦是不得已而为之,只怕再迟误半晌,皇宗子便要被沈碧秋所害,命不久矣。”说罢,又恭敬叩首施礼。
沈眉道:“谢大人真是好笑,我的儿子还不必外人质疑。”
他的目光中模糊异化着仇恨和愁闷的情感,声音倒是淡淡的:“就如同欧阳长雄,当年他手握着江陵王殿下九成的军队,他若能带兵入京逼宫,天然能救出殿下。但是他却在六洲城按兵不动,眼睁睁看着殿下被刘太后母女所缚,进而又与女真人媾和,刘氏一族莫非不是大清的罪人?而欧阳长雄亦为了江南四族的好处向刘氏让步,莫非不是助纣为虐?世无豪杰,遂教竖子成名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