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眉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他,沉声道:“给暗部十六个分堂,奉我之命,遇见杨琼,格杀勿论。提头来见者,赏黄金万两。”
沈眉道:“莫非少主十余年的心血,都要白搭了么?”他抓住沈碧秋的手腕,撸起衣袖,只见手臂上狰狞的伤痕纠交友叉,尤其可怖,不免落泪道,“少主卧薪尝胆,步步为营,却要为了一个杨琼而功亏一篑吗?”他的手愈抓愈紧,厉声道,“少主!他是杨真真的儿子!你竟然对仇敌之子动了真情!你忘了主公的血海深仇吗!?”
沈碧秋道:“我已经知会杨小巧,在京畿四周布下重兵,只要叶云舒一踏足都城,便在坎阱当中,插翅难逃了。”他看向沈眉,“爹,于今之计,倒不消花力量追杀叶云舒,而是要找到杨琼。”他将手中的信函递给沈眉,“杨真真已经收回了禁足杨琼入京的成命。杨小巧命我在一月以外务必取杨琼的性命,决不能让他活着进京。”
沈碧秋“咦”了一声,讶然道:“杨琼竟没有同萧北游在一起么?”
沈眉仰首望着天涯的一轮圆月,喃喃自语道,“少主,你定会明白老臣的良苦用心。向来惑乱君心的嬖爱,都不成留在这个世上。老臣实在为你打扫停滞。”他微微闭上眼,初春的夜晚犹带着丝丝的凉意,直沁入民气,天涯的月色如同二十余年前的燕都城内,只是人间的万事,早已经物是人非,而他,也已经垂老迈矣,再不复当初的少年。
仿佛又回到那些秉烛夜谈的夜晚。他站在东宫的暖阁里,向銮座上的年青女子事无大小地禀报着江南四族的意向。杨青青老是披着件青色的大氅,支着颐,如有所思地悄悄聆听,却甚少发号施令,月色覆盖在她美好的侧脸,泛着淡淡的光辉,总让人移不开目。
杨青青文雅地笑着,悄悄动摇动手中的折扇,她并非倾国倾城的美人,只老是豪气勃勃,眉宇间,甚是风骚俶傥。
沈碧秋只是一言不发,他感觉胸口闷闷发痛,沈眉的话字字锥心,几近让他站立不稳。他寂然坐下,道:“我不会健忘……我怎会健忘?”
沈眉心中亦是一痛,面前的青年脸上有化不开的忧愁和哀伤,刻骨的仇恨和炽烈的感情仿佛不时候刻在沈碧秋的心中撕咬,这些日子,竟让青年的眼角和额头上有了细细的纹路。沈眉的内心多有不忍,谢婉芝的话让他对杨琼的出身有了思疑,但是沈碧秋的变态倒是他最为揪心的,他更不能将心中的迷惑说给沈碧秋听,只怕他一旦深陷情网,没法自拔,便将复仇大业抛诸了脑后。沈眉欲言又止,终究拱手说道:“杨琼的下落仍然不明,但是,暗部来报,仿佛是有了萧北游的动静。”
“亦如石沉大海。”沈眉道,“老臣已派出十余波人马,还是未能寻到叶云舒的踪迹。”
沈眉咬着牙:“杨琼竟然让少主方寸大乱,实在留不得。”
沈眉道:“暗部的探子是在雷音寺中看到了萧北游。”
沈碧秋有力地摆了摆手,打断了他的话:“我自有分寸,爹,你退下罢。莫要再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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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眉点头道:“并没有杨琼的动静。只是,据暗部来报,萧北游仿佛已在雷音寺剃度了。”
沈眉埋着头奋笔疾书。沈碧秋在杨琼身上过于柔嫩寡断,实在叫他忧愁。他连续写了十几封密令,每封信函的末端都是一个“杀”字,他搁下笔,又微微出了一会儿神,才谨慎地将每一份密函封好,盖上本身的印记。
『出入之间,也要警戒,总之,当以性命为重。』
沈眉心中一阵酸楚,他悄悄抚摩着腰间的配饰,阿谁已经发白的香囊早已经消逝了统统的气味,与他周身高低的装束不甚班配。只是这么多年来,他不时候刻带着它,仿佛杨青青的和顺含笑就在他的身边。那是他十八岁生辰时,江陵王送给他的贺礼,那是杨青青亲手绣的一个香囊,上面用暗红色的线绣了几个字: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,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