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晏之呵呵笑道:“李兄的工夫叹为观止,我不觉看呆了。”
李大哈哈一笑,拍拍何晏之的肩膀,道:“杨兄弟,若不嫌弃,不如到我家暂住一宿,明日再赶路也不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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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家的老迈是个好客之人,他见何晏之固然衣冠寒伧,但气度不俗,夏季夜长,便小煮浊酒,围坐在火炉边斟酒闲话。何晏之听这李四海数次谈及后山的两位隐士,言谈之间非常畏敬,不免有些猎奇,便道:“但不知那两位高人是何方来源?”
何晏之跟着李大到了家中,只见陋屋竹园,院中有几窝鸡笼,黄犬相吠之声相闻,却也得意其乐。李大另有一个弟弟,本日去了县城,刚好不在。这兄弟两人都还未曾结婚,在家中奉养老母。此地深山老林,地险人稀,镇子里只要一两家极小的堆栈,平时偶尔有行脚的路人路子,也多有投宿民宅的。李母甚是热忱,杀鸡煮酒,用心接待。何晏之夙来活泼嘴甜,那老妇民气里欢畅,又见他衣衫陈旧,便翻出年前替小儿子新制的几套衣服鞋袜,另有过冬备着的干果干粮,一并塞给了何晏之。何晏之美意难却,他现在身上另有一贯多的铜钱,便将之前收好的那枚发簪当作了谢礼。他只感觉本身实在是命好,危难之际总能碰到雪中送炭之人,这人间萍水相逢之人待他却有这般的暖和,心中更是感激不已。
那李大搓了搓手:“我学会的这几招的确是外相中的外相。你如果看到段公和陈公二人练剑,那才是神仙下凡画中人哪!”何晏之微微点头,却想到杨琼美好空灵的剑势,心想,杨琼练剑时却也称得上神仙画中人。
何晏之略一游移,便也不推迟,拱手道:“李兄古道心肠,杨某谢过。”
那店家道:“我也是美意提示。信不信由你。”正在说话间,左边靠墙的位置上却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只见一个穿戴藕荷色夹袄的少女转过身来,捂着嘴笑道:“莫非不是因为这个王屠夫作歹多端,以是,阴司里派出阴兵来收他的性命?”
何晏之觉很多说无益,不想自讨败兴,正待起家,身后那桌坐着的一个大汉却拍案而起,道:“这位兄台说得极是,依我之见,八成是有人在装鬼。”他朝那店家冷哼了一声,“早便说过要捉鬼,偏就你们这些人喜好妖言惑众。”
他一起上风餐露宿,不到半个月,已是风尘仆仆。他现在身无分文,只有身上的衣服和腰间佩带的玉扣、头顶别着的发簪才值一些钱。但是,这身装束在深山老坳当中尤其地不相称,待路过玉山山麓时,何晏之便用脚上穿的毛靴同山间村庄里的猎户换了一套粗布衣服、一双草鞋、一摞炊饼,另有两贯铜钱。他将换下的衣物打了个包裹,围在腰上,深思着分开江南道辖地,便可去当铺里换些碎银,小半年内倒能够求个温饱了。现在,他只想着尽快逃离沈碧秋的监禁,至于前路如何,却还未曾细想。
何晏之只听得汗毛竖起,感觉李大的溢美之词都快掀翻了屋顶。但是见他一脸崇拜之色,何晏之也只能正襟端坐,洗耳恭听。李大将段、陈二老夸得的确天上地下绝无独一,武功高强,除暴安良,行侠仗义,又夷易随和,躬耕南亩,仿佛是活着的神仙。
何晏之道:“那岂不是死了很多人?”
男人道:“自从镇子上开端闹鬼后,这些铺子怕影响买卖都早早关门。随州的官衙我们也去过,但官府也只是草草备案,那里当回事?直到出了王屠夫的命案,才派了一个衙差过来逛逛过场罢了。再加上这些人都说是闹鬼,官府也半信半疑,竟找了一个羽士来驱鬼,真是好笑之极。”他摇了点头,“我们这个衙前镇,本就是江南道和岭北道的交界地,江南夙来尚武,官府式微,岭北的官衙亦不敢介入江南,随州的那些衙门更是能少一事便躲一事,谁还来管百姓的死活。”他长叹了一口气,“本来我们后山住着两位高人,只是二老常常出去游历,一去便是一年半载。”他喃喃自语道,“如果段公与陈公在便好了,定能将阿谁装神弄鬼的家伙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