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母晓得拦不住,只是拭泪道:“我儿去便去了,但要量力而行,莫要鲁莽。”
李家的老迈是个好客之人,他见何晏之固然衣冠寒伧,但气度不俗,夏季夜长,便小煮浊酒,围坐在火炉边斟酒闲话。何晏之听这李四海数次谈及后山的两位隐士,言谈之间非常畏敬,不免有些猎奇,便道:“但不知那两位高人是何方来源?”
何晏之感觉面前这个大汉倒是有些见地,不像是个山野莽夫,心有有些敬意,他夙来是四海以内皆朋友,萍水相逢只要说话投机便能交友,便作揖道:“兄台高见。不知如何称呼?”
店家摇点头:“死人倒不常传闻,那鬼也就吸了几口血,便走了。但是,民气惶惑哪。”他皱了皱眉,又道,“若说道鬼害死人,倒也有一个。街上阿谁王屠夫,虎背熊腰的,前几天早晨,就光着身子死在自家床上了。”那店家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天不幸见,脖子上被咬了这么大一个狰狞的口儿,叫人看了毛骨悚然。”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,“那王屠夫常日里横行乡里,又好色无厌,见着长得标致的女人和清秀后生都会上去调戏,只是没想到,竟死得如许惨。”
何晏之非常不悦,道:“这是甚么事理?天还未暗你们就要关门?何况我的包子都没有啃完,哪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?”
何晏之颇不觉得然,道:“莫非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?”
这一日,他路过鹤屏山和玉山之间的一个凹地,此处阵势较平,地盘肥饶,聚居着百余户人家,倒成了一个大镇子。此光阴头已经偏西,他在镇子口的一间茶坊点了几个包子,就着茶水落肚。一起上驰驱繁忙甚是倦怠,他吃了几口,便靠着桌案闭目养神。正想着苦衷,茶坊的小二却过来赶人了:“这位客长,您如果吃饱喝足了,就请从速上路吧。小店顿时就要打烊了。”
那店家暴露惊骇之色,嘘了一声,道:“那鬼啊,最喜好吸食人血。”他抬高了声音,“这一两个月来,总有人家里出事,那鬼怪偷入民宅,或是深更半夜找在街上闲逛的人,就着人的脖子就咬,实在骇人哪!”
他一起上风餐露宿,不到半个月,已是风尘仆仆。他现在身无分文,只有身上的衣服和腰间佩带的玉扣、头顶别着的发簪才值一些钱。但是,这身装束在深山老坳当中尤其地不相称,待路过玉山山麓时,何晏之便用脚上穿的毛靴同山间村庄里的猎户换了一套粗布衣服、一双草鞋、一摞炊饼,另有两贯铜钱。他将换下的衣物打了个包裹,围在腰上,深思着分开江南道辖地,便可去当铺里换些碎银,小半年内倒能够求个温饱了。现在,他只想着尽快逃离沈碧秋的监禁,至于前路如何,却还未曾细想。
李大哈哈一笑,拍拍何晏之的肩膀,道:“杨兄弟,若不嫌弃,不如到我家暂住一宿,明日再赶路也不迟。”
那店家道:“我也是美意提示。信不信由你。”正在说话间,左边靠墙的位置上却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只见一个穿戴藕荷色夹袄的少女转过身来,捂着嘴笑道:“莫非不是因为这个王屠夫作歹多端,以是,阴司里派出阴兵来收他的性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