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商听罢一笑,微微点头:“你二人如此情深,实在难能宝贵。”他徐行朝屋边走去,淡淡道,“两位小友,月下寒凉,不如到屋中小酌吧。”
那吹笛之人明显一愣,继而笑道:“小子如何晓得我姓白?”
杨琼的脸不觉微微一红,又听陈商说道:“杨琼,你可晓得,你所练的,并非真正的无形无相神功,不过是神似罢了。无形无相神功讲究无情无欲,你练此功后可曾清心寡欲了么?”
太宗诸子当中,秦王杨显与南安侯自□□从甚密,陈商倚秦王之势,飞扬放肆,无所顾忌。太宗病笃,诸子夺嫡,禁城表里,血雨腥风。后四子杨朗即位,为高宗,秦王杨显被囚瀛台身故,南安侯亦不知所踪。
来人浅笑点头:“你倒是个讲义气的。”他将手中的长笛一收,道,“你只须奉告我,你的工夫是谁教的,我便不难堪你,更不会难堪你那朋友。如何?”
杨琼一怔,只见那人浅笑着持续说道:“萧九渊的祖父萧疏星,是我自幼跟在身边的侍卫,厥后乃是我府上的侍卫长。他的老婆苏淡月也曾奉侍过我。”他顿了顿,轻叹了一声,低声吟道,“凉生岸柳催残暑,耿斜河,疏星淡月,断云微度。疏星和淡月,倒真是天作之合。”
那人将一柄竹笛舞得如腾蛟起凤,行走游龙,曼妙生姿。何晏之只感觉目炫狼籍,应接不暇,浑浑噩噩间,又听那人问道:“小子,你的工夫是谁教的?”
杨琼自幼熟读经史,又因为与欧阳氏的渊源,对南陈腐史格外用心。史载,清乾元十年,太宗天子与赫连氏缔盟,合渤海郡国之力攻打江南,盟军破陈都临安。陈宪宗*于延庆宫,太子陈商被俘北上,太宗怜其年幼丧父,封其世袭一等侯,赐号南安。陈商自幼出入宫掖,与太宗诸子同席教养,太宗天子曾将京畿百里之地赐其作田猎之用,又允其骑马佩剑上朝,此等殊荣,前无前人,后无来者。正所谓:玉辇纵横过主第,金鞭络绎向侯家,别有豪华称将相,转日回天不相让。气势之盛,天下共知。
那人微微一挑眉:“眼下你同你朋友的性命都在老夫手上。小子,你不在乎本身的性命,莫非也不在乎你那朋友的性命了吗?”
陈商微微点头:“因而,你为了按捺血蛊,便自废武功?你可晓得自伤经脉的结果?”
陈商悠然笑道:“那便要看我欢畅不欢畅了。”
杨琼不觉一愣,身材微微摇摆。何晏之一把将他扶住,将他护在怀中,拱手道:“恕长辈痴顽,但不知前辈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何意?莫非,前辈有体例治好宫主的内伤?”
陈商又道:“你可知,你为何会忍不住要吸食人血?”
何晏之还未答话,只听身后传来了杨琼淡淡的声音:“不知前辈尊号,又与家师有何渊源?”说话之间,杨琼已经施施然走到近前,朝来人躬身施了一礼,“长辈杨琼拜见。”
陈商目光炯然地看着杨琼:“你练无形无相神功,已经多少年了?”
那人垂眸一笑,涡生两靥,固然须发已白,但是明眸善睐,唇若涂脂,还是明艳无双。他悄悄转动动手中的那管长笛,纤长的十指在月光之下更觉白净,眸光微微流转,笑盈盈地看着何晏之:“小子占了老夫的茅舍,便拐弯抹角地想奉迎老夫。觉得如此,我便会饶了你么?”话音未落,人却已腾空而起,长笛带着飒飒风声,直直劈向何晏之的面门。
何晏之恍然大悟道:“本来前辈是在祭奠亡妻。”他轻叹了一声,“前辈的笛声好似天籁之音,勾民气魂,却又似含着万千愁绪,百转千回间,叫人闻之落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