――吾儿，下月十三，朕为汝举婚，迎娶云家七女。
眼睑下垂，男人纤长的睫毛在通俗的眼下构成一扇暗影，悲戚的神采，在他眸底漾起。
倚着榻椅，他漫不经心肠挑弄着一旁的兰花。那茶青的叶，好似一掐就会挤出水来，嫩的弱不由风，嫩的让人不忍触摸，可那一片片顶风而长的叶子，又显得是那么的倔强和有生命力。
酉时，夜幕来临，仿佛泼墨般覆盖着中原四国。乾阳之东，一处偌大的别院，占地之广，由东到西连缀数里。府中亭台楼阁，花苑流水，无一不精，无一不奢。
寝房里，几颗巨大的夜明珠漫衍房间各角，将屋里晖映得恍若瑶池瑶池。檀木桌上，金兽炉里的冰麝龙涎披发着怡人的熏香。月光透过镂空庞大的雕花窗棂，轻泻在洁白的绒毛地毯上，直至延长到阁房。
“见过殿下。”
“……殿下？”秦宜跪在地上，半晌不见宁止发话，抬首便见他望着那一盆幽兰入迷，忍不住唤了他一声。
废人。
“咳！”又是几声咳，他的瞳因为剧痛有些涣散。渐渐地蹲坐在廊道上，背靠墙壁。待那阵狠恶的喘气过后，他尽力停歇着起伏的呼吸，伸手将唇角的腥热擦去，而后定定地望着脚下的白绒地毯，已经被他咳上了数朵刺目标血花。
只不过厥后，阿谁不受宠的皇子，一朝失势，平步青云，再也不复当年的凄清了。
“回殿下，云家七蜜斯乃妾室段氏所生，背景纯真。性子脆弱，长年久居内室，几近足不出户。爱好也很简朴，和普通闺中少女无二，无外乎养些花草，看书作画罢了。”
蓦地又是一阵咳，心口一阵急剧的抽缩，疼得宁止几近背过气去。十指一紧，却还是来不及。
他九岁那年，突生异疾，遍访天下名医也没法。好不轻易活至本日，一个多年久病，体弱多恙的人，若不是早已指腹为婚，不知谁家能够不顾忌到将女儿嫁给他这个将死之人。
恨被摆布的运气和婚姻，更恨这具病弱的身躯。
毕竟，宁止这副身子……
五分萧瑟，七分冷酷地傲视这尘凡。
身后，宁止无所谓一笑，轻道两字，“好恨。”
隔着一扇屏风，几名太医各牵一根金线，谨慎地为男人诊脉。一如既往，不到半晌几人便面面相觑，纷繁点头感喟。九殿下，断断是活不过二十岁的。
但是，却也没有任何回绝的余地。
三分傲然，二分落寞。
宁止，天生的将才。百万雄师，他一句话，灰飞烟灭。
功高盖主，先帝恐其生异心，妄以联婚管束。可惜两边的子辈春秋差异过大，便挑了孙辈。刚好挑到了年事差了两载的宁止和云七夜，彼时，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，一个是首大族的庶女，倒也算班配。
半晌后，他渐渐展开眼，起家下了床榻。赤足走到桌前，眸光扫过那一碗药，有微醺的光在眸里明灭不定。他伸手，终是将那碗汤药尽数倒在了一旁的兰花盆里。
沧流，九殿宁止。美词气，有风仪，而土木形骸，不自藻饰，人觉得龙章风韵，天质天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