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暖阁本是天子寝居,琳琅不敢乱动炕上御用诸物,天子却悄悄在炕桌上一拍,那松鼠公然又窜将出来。琳琅心下烦躁,微倾了身子双手按上去,不想天子也正伸臂去捉那松鼠,收势不及,琳琅只觉天翻地覆,人已经仰跌在炕上。幸得炕毡极厚,并未摔痛,天子的脸却近在天涯,呼吸可闻,气味间尽是他身上淡薄的酒香,她心下慌乱,只本能地将脸一偏。莲青色衣领之下颈白腻若凝脂,天子情不自禁吻下,只觉她身子在瑟瑟颤栗,如北风中的花蕊,叫人垂怜无穷。
佟贵妃也不由微微脸红,虽感觉此事确是不平常,但到底二人都年青,不好老了脸讲房闱中事,便微微咳嗽了一声,拣些旁的闲话来讲。
换了衣裳方坐下,一昂首瞧见琳琅出去,不由微微一笑。琳琅见他目光凝睇,毕竟脸上微微一红,过了半晌,方故作安闲地抬开端来。天子神采暖和,问:“我走了这半晌,你在做甚么呢?”
安嫔道:“郭络罗家的小七,真是万岁爷内心上的人,这回若替万岁爷添个小阿哥,还不知要如何捧到天上去呢。”佟贵妃微微一笑,道:“宜嫔固然要强,我瞧万岁爷倒还让她立着端方。”安嫔有句话进门便想说,绕到现在,只作闲闲的模样,道:“不知姐姐这几日可闻声说圣躬违和?”佟贵妃吃了一惊,道:“如何?我倒没闻声传太医――mm闻声甚么了?”安嫔脸上略略一红,低声道:“倒是我在胡思乱想,因为那日偶尔听敬事房的人说,万岁爷这二十来日都是‘叫去’。”
早晨佟贵妃去给太皇太后存候,比常日多坐了半晌。正依依膝下,讲些后宫的趣事来给太皇太后解闷,宫女笑盈盈地出去回:“太皇太后,万岁爷来了。”佟贵妃赶紧站起来。
眼瞅着近腊月,宫中天然闲下来。佟贵妃因代理六宫事件,越到年下,倒是越不得闲。办理过年的诸项琐事,各处的犒赏,新年赐宴,宫眷入朝……都是叫人烦恼的噜苏事,并且件件关乎国体,一点儿也不能忽视。听外务府的人回了半晌话,只感觉那太阳穴上又突突跳着,模糊又头痛,便叫贴身的宫女:“将炭盆子挪远些,那炭气呛人。”
佟贵妃承诺着,侧着身子坐下,太皇太后细细打量着天子,道:“内里又下雪了?如何也不叫他们打伞?瞧你这帽上另有雪。”天子笑道:“我原兜着风兜,进门才脱了,想是他们手重,拂在了帽子上。”太皇太后点点头,笑道:“我瞧你这阵子气色好,必是内心痛快。”天子笑道:“老祖宗明鉴。图海进了四川,赵良栋、王进宝各下数城,目睹四川最迟来岁春上,悉可光复。我们便能够直下云南,一举荡平吴藩。”太皇太后公然欢乐,笑容满面,连声说:“好,好。”佟贵妃见语涉朝政,只是在一旁浅笑不语。
直到十仲春丁卯,台端方出永定门,往南苑行宫。这一日倒是极可贵阴沉的气候,一轮红日映着路旁积雪,出现刺眼的一层淡金色。官道两侧所张黄幕,受了霜气浸润,早就冻得硬邦邦的。扈从的官员、三营将士大队人马,簇拥了十六人相舁木质髹朱的轻步舆御驾,缓缓而行,只听晨风吹得行列间的旗号辂伞猎猎作响。
宫女忙承诺着,小寺人们上来挪了炭盆,内里有人回出去:“主子,安主子来了。”
纳兰领旨,忙兜转了马头纵马往行列后去。前面是宫眷所乘的骡车,纳兰见是一色的宫人所用青呢朱漆轮大车,并无妃嫔主位随驾的舆轿,内心固然奇特,但天子巴巴儿打发了本身过来,只得勒了马,不紧不慢地跟在车队之侧。
天子悄悄笑了一声,禁不住揽她入怀,因暖阁里笼着地炕,只穿戴小袖掩衿银鼠短袄。天子只觉纤腰不盈一握,软玉暗香袭人,熏暖欲醉,低声道:“朕比那赵官家可有福很多。”她满面飞红,并不答话。天子只听窗外北风尖啸,拍着窗扇微微咯吱有声。听她呼吸微促,一颗心倒是怦怦乱跳,鬓发轻软贴在他脸上,仿佛只愿如许依偎着,很久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