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了衣裳方坐下,一昂首瞧见琳琅出去,不由微微一笑。琳琅见他目光凝睇,毕竟脸上微微一红,过了半晌,方故作安闲地抬开端来。天子神采暖和,问:“我走了这半晌,你在做甚么呢?”
天子本是极邃密的人,回到乾清宫下轿,便问梁九功:“今儿佟贵妃有没有打发人来?”梁九功怔了一怔,道:“回皇上的话,贵主子并没打发人来过。只是上午恍忽闻声说,贵妃宫里传了敬事房当值的寺人畴昔问话。”天子听了,心下已经明白几分,便不再问,径直进了西暖阁。
眼瞅着近腊月,宫中天然闲下来。佟贵妃因代理六宫事件,越到年下,倒是越不得闲。办理过年的诸项琐事,各处的犒赏,新年赐宴,宫眷入朝……都是叫人烦恼的噜苏事,并且件件关乎国体,一点儿也不能忽视。听外务府的人回了半晌话,只感觉那太阳穴上又突突跳着,模糊又头痛,便叫贴身的宫女:“将炭盆子挪远些,那炭气呛人。”
西暖阁本是天子寝居,琳琅不敢乱动炕上御用诸物,天子却悄悄在炕桌上一拍,那松鼠公然又窜将出来。琳琅心下烦躁,微倾了身子双手按上去,不想天子也正伸臂去捉那松鼠,收势不及,琳琅只觉天翻地覆,人已经仰跌在炕上。幸得炕毡极厚,并未摔痛,天子的脸却近在天涯,呼吸可闻,气味间尽是他身上淡薄的酒香,她心下慌乱,只本能地将脸一偏。莲青色衣领之下颈白腻若凝脂,天子情不自禁吻下,只觉她身子在瑟瑟颤栗,如北风中的花蕊,叫人垂怜无穷。
天子虽是每日晨昏定省,但见了祖母,天然非常亲热,请了安便站起来。太皇太后道:“到炕上坐,炕上和缓。”又叫佟贵妃:“你也坐,一家子关起门来,何需求论端方。”
梁九功又蹑手蹑脚退出去。敬事房的寺人冯四京正候在廊下,见着他出来,打起精力悄声问:“今儿万岁爷如何这时候还未安设?”梁九功道:“万岁爷已经安设了,你下值睡觉去吧。”冯四京一怔,张口结舌:“可……茶水上的琳琅还在西暖阁里――”话犹未完,已经明白过来,只倒吸了一口气,更加地茫然无措。廊下风大,冷得他直颤抖抖,牙关磕磕碰碰,半晌方道:“梁谙达,今儿这事该如何记档?这可分歧端方。”梁九功正没好气,道:“端方――这会子你跟万岁爷讲端方去啊。”顿了顿方道:“真是没脑筋,今儿这事摆了然别记档,万岁爷的意义你如何就明白不过来?”
佟贵妃承诺着,侧着身子坐下,太皇太后细细打量着天子,道:“内里又下雪了?如何也不叫他们打伞?瞧你这帽上另有雪。”天子笑道:“我原兜着风兜,进门才脱了,想是他们手重,拂在了帽子上。”太皇太后点点头,笑道:“我瞧你这阵子气色好,必是内心痛快。”天子笑道:“老祖宗明鉴。图海进了四川,赵良栋、王进宝各下数城,目睹四川最迟来岁春上,悉可光复。我们便能够直下云南,一举荡平吴藩。”太皇太后公然欢乐,笑容满面,连声说:“好,好。”佟贵妃见语涉朝政,只是在一旁浅笑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