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睁睁年关一日一日逼近,倒是不得不回銮了。六部衙门百官群臣年下无事,天子却有着诸项元辰大典,祀祖祭天,礼庆烦琐。又这些年旧例,天子亲笔赐书“福”字,赏与近臣。这日天子祫祭太庙返来,抽出半晌工夫,却写了数十个“福”字。琳琅从御跑堂里返来,见寺人一一捧出来去晾干墨迹,正瞧着风趣,忽听赵昌叫住她,道:“太后打发人,点名儿要你去一趟。”
天子看着她的行动,心中欢乐震惊到了极处,虽是寒冬,却恍若三春名胜,旖旎无穷。只执了她的手,贴在本身心口上,只愿天长地久,永现在时本日,忽而了然前人信誓为盟,在天愿做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,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,却本来果然如此。
一起走来,腿脚方才筋血活络些了,待至慈宁宫中,进了暖阁,施礼如仪:“主子给太皇太后存候。”稍稍一顿,又道:“主子给万岁爷存候。”太皇太后甚是暖和,只道:“起来吧。”她谢恩起家,双膝隐痛,秀眉不由微微一蹙。抬眼瞧见天子正望着本身,目光中甚是体贴,忙垂下视线去。太皇太后道:“才刚和你们万岁爷提及杏仁酪来,那酪里不知添了些甚么,叫品德外受用,以是找你来问问。”
王之富酒意上涌,道:“我也不过每日送折子出来,递上折子就下来,万岁爷瞧都不瞧我一眼。能见着皇上,可跟皇上说不上话。”赵有忠哈哈一笑,说道:“我也不求你去跟万岁爷回奏甚么。”便凑在王之富耳边,密密地叮嘱了一番。王之富笑道:“这可也要看机遇的,现下御前的人嘴风很紧,不是那么轻易。但老哥既然开了口,兄弟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,也要替老哥交差。”赵有忠笑道:“那我可在这里先谢过了。”两人直将一坛酒吃完,方才纵情而散。
赵有忠赶紧站起来,道:“圣躬安。”
端嫔悄悄吁了口气,说:“那就好。”赵有忠不待她发问,轻声道:“端主子让探听的事,主子眼下也没体例。万岁爷身边的人个个噤口,像是嘴上贴了封条普通,只怕再让万岁爷发觉。说是万岁爷上回连梁九功梁谙达都发落了,旁人还指不定如何收梢呢。”
那王之富固然拍胸脯承诺下来,只是没有机遇。可巧这日是他在内奏事处当值,时价寒冬,气候酷寒,只坐在炭火盆边打着打盹。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,京里兵部着人快马递来福建的六百里加急折子。王之富不敢担搁,因为驿递是有必然端方的,最告急用“六百里加急”,即每日严限奔驰送出六百里,除了奏报督抚大员在任出缺以外,只用于战时城池失守或是光复。这道六百里加急是福建海军提督万正色火票拜发,盖着紫色大印,想必是奏报台湾郑氏的重雄师情。以是王之富出了内奏事处的直房,径直往南宫正殿。那北风刮得正紧,直冻得王之富牙关咯咯轻响,一手提着灯笼,一手捧了那匣子,两只手早冻得冰冷麻痹,失了知觉。天上无星无月,只是乌黑一片。远远只瞧见南宫暗沉沉的一片殿宇,惟寝殿之侧直房窗中透出微暗的灯光。
琳琅答:“回太后的话,主子服侍茶水,只晓得万岁爷偶然写字读书,旁的主子并不晓得。”太后却嘲笑一声,道:“天子没出去骑马么?”琳琅早就晓得不好,此时见她劈面问出来,只得道:“万岁爷偶然是骑马出去遛弯儿。”太后又嘲笑了一声,回转脸只拨着骨牌,却并不再说话。殿中本来温馨,只听那骨牌偶尔相碰,清脆的“啪”一声。她跪在那边很久,地下虽笼着火龙,但那金砖地极硬,跪到此时,双膝早就模糊发痛。佟贵妃有几分难堪起来,抹着骨牌赔笑道:“皇额娘,臣妾又输了,实在不是皇额娘您的敌手,今儿这点金瓜子,又要全贡献您白叟家了。臣妾没出息,求太后饶了我,待臣妾明儿多历练几次合,再来陪您。”太后笑道:“说得不幸见儿的,我不要彩头了,我们再来。”佟贵妃无法,又望了琳琅一眼,但见她跪在那边,倒是平战役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