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煜手里的小半枚香橙已然扔回盘中,开口时,声音冷沉。
出了寿安堂,长房婆媳去东院,傅昭回夕阳斋,她和傅澜音相伴而行,往西边走。
……
待攸桐一番话说完,硬着头皮看他神情时,就见傅煜神情峻漠、眼眸冷沉,颀长矗立的身材像是淬过的冷剑,有些生硬。仅仅半晌之间,他的站姿几无窜改,那身冷厉冷酷却卷土重来,于昏黄灯光下,透出浑身疏离。
腊月里战报连续传来,她在为那简短的动静赞美敬佩之余,也想过疆场的景象――边地酷寒荒凉,到了腊月, 更是天寒地冻、鸟兽绝踪。傅煜率铁骑纵横驰骋,定是穿越在冰冷如刀的北风里, 不舍日夜,以命相搏。
因傅煜含怒拜别,攸桐怕再触逆鳞,临时只能将秦良玉的事放放,筹算等风头畴昔,再找个机遇探听那厨娘的来处。
攸桐侧身点头, 手指轻捏住衣袖,往中间走了两步后深吸了口气,将方才那股因含混而生的慌乱驱走,而后重新昂首看向傅煜,善睐明眸里目光清澈沉寂,规复平常的安闲姿势。
攸桐当然怕。
不待攸桐反应过来,傅澜音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,“走,我们一道去夕阳斋!”说着,挽着攸桐,径直朝傅煜小跑畴昔。
“当日傅魏梁家为何结姻,夫君比我清楚。攸桐自问才德平淡、脾气卤莽,论家世家世,都配不上夫君,且我赋性涣散,不惯被拘束,也没有帮手夫君的本领,如何看都分歧适做南楼的少夫人。夫君并非至心娶我,我也不敢腆居此位,占着不放。今时本日,许是情势所迫,但今后,等夫君有了中意之人,我也该退位让贤,对不对?”
究竟上,关于和离,她最怕的就是这个。
攸桐在那一刹时屏住了呼吸, 打量他的神情。
“以是,从嫁出去那天起,你就在平分开。”
声音柔嫩和缓,但是落到傅煜耳中,却像是夏季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。
她身在齐州, 安享这份承平, 实在该感激火线浴血厮杀的将士。
而府邸以内,虽有高悬敞亮的灯笼,到底感觉清冷。
――她本觉得,那晚涮肉过后,将军对少夫人的态度会窜改很多。毕竟这么些年,傅煜甚少对女人暴露耐烦,帮女人夹菜、迷恋吃食的事,更是从未有过。
即便如此,除夕之夜,傅德清兄弟俩和傅煜也没敢在府中闲着吃苦,祭祖以后便分头去了虎帐,犒赏将士,鼓励军心。长房的兄弟也在边关未回,是以晚间吃团聚饭时,就只老夫人带着女眷,外加不涉军务的傅昭和长房的小太孙罢了。
这类事不破不立,若尽管含混下去不清不楚的,傅煜难堪,她也难办,老夫人那边瞧不上她狼籍的申明,更不成能等闲采取,只会徒生风波。现在敞开天窗说亮话,纵一时不悦,各自内心稀有,今后她偏暗一隅,傅家暗中留意,为傅煜另觅良伴,也算各自欢乐。
“夫君想听实话吗?”
攸桐当晚失眠到半夜,翻来覆去地衡量,感觉此事利大于弊。
傅澜音脑袋藏在厚软暖和的帽兜里,边走边入迷,俄然像是发觉甚么,探头探脑地往远处瞧了瞧,脸上浮起笑意来,“二哥他们返来了!”
“当然。”傅煜没半点踌躇。
清酷寒寂的夜风里,有人踏风而来,暗淡光芒里,但觉器度豁如,风骨伟岸。
攸桐内心一阵慌乱, 退后半步。
攸桐不能打退堂鼓,便续道:“若我谨守本分,夫君念着我半分好处,将来或许能给个和离书。若我行事有差池,惹得夫君不满,将来寻个有头休妻,我不会有半句牢骚。我躲在南楼里,不去祖母跟前献殷勤体贴,便是想着,到了那一日,我能走得利落干脆,不拖泥带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