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及于此,重光又再低眉,细瞧两腿,唯见得膝头青紫,肿大如斗。
重光见状,魂飞胆落,后脖颈不由泛寒。其唇角一抬,再将发髻轻柔一托,倒是盈盈向前,娇声笑道:“法王,如此阵仗,不知何谓?”
重光齿牙一阖,磨蹭半晌,启唇便将话锋一转,柔声询道:“法王所虑,确是全面。但是,前夕如若真是异教挑衅,……”重光一顿,摇眉再叹,“其曾一招制敌,轻取钦山伍金台性命;现又趁夜行凶,入禅活门腹心如无人之地。”重光咋舌,似作犹疑,低声接道:“那异教之能,实在不成轻瞧。那夜恶事若乃其所为,倒也万幸;其既同鱼悟有隙,于我莲堂,便是友非敌。”
“不敢。”木尽两目倒是腐败,打眼一扫重光,缓声接道:“泽女猜想夫民气有疑窦,特令我等前来解惑。”
但是,钦山逆徒伍金台因名招罪,为异教所戮。那事一夜遍传江湖,法王于那刻便已见怯。
堂下世人闻声,齐齐弓手,沉声承诺。除却重光,诸人无不心潮彭拜,感慨怀恩。
法王一顿,啧啧两回,蔑笑接道:“起初便是杀人不睫,现下还是屠刀未老。执迷若斯,尚求着登时成佛,前债取消?哪家的佛祖这般胡涂?那边的沙门这般好客?他不入天国,谁入天国?他若不入天国,谁都轮不到入天国!”
重光俯身捡了那坠儿,抬眉再瞧,早是不见了受阴魔罗身影。重光失神,吐纳稍乱,气味出入不接。无法之下,再行低眉,长睫扑簌间,已是见泪。
“威怒法王,但是并非大欢乐宫中人。”重光掩口,轻柔娇道:“其早谋渔鱼,千方百计欲一网而尽;现现在异教之波汹汹,其反倒藏头翻异。这当中详细,恐泽女无需索用心机,便可瞧个大抵干系。”
醉还醒,迷还悟,梦还觉。恍忽假寐,更添劳倦。
重光目珠微转,心下轻嗤,悄悄揣摩道:如此请君入瓮之言,委实闳大不经。即便鱼悟有此策画,眼下其也断不会令同括涉险。
色阴魔罗方才言罢,威怒法王已是哼笑出声,沉吟半晌,启唇道来,“吃斋念佛,万呼弥陀,伪绘个得道高僧之表,却也改不了穷凶大恶赋性。伤人害命那档子事,廿岁前其便做得得心应手,廿岁既过,其更当使得入迷入化方是!怕其一面行恶,一面还得说些个普度众生、助登极乐之言,佐上些‘只生不灭,万年圣贤犹存;只灭不生,一去阴阳顿息’的劳什子教养功课,将其夺命之举,装点成个不令化机停窒、自渡渡人之所为……”
“夫人颖慧俊拔。那事确是微泽苑暗中筹划。”
重光唇角一抿,心下暗叹泽女软硬兼施的打拉手腕倒是不赖。沉吟半柱香工夫,重光眼风一扫木尽,又再启唇,“前日泽女曾言,欲令姬沙同我家仆人针锋相对,我好同其各取利处。倒不知下一步,该当如何?”
重光啧啧两声,脖颈再往树干一歪,轻柔娇笑。
木尽眨眉两回,脸颊稍侧个半寸,口唇一开,缓声应道:“贵家尊主,总该有个名姓。”
“水寒一事,但是泽女所筹所画?”
“微泽苑所求,不该不可。”重光扶额,一面摇眉,心下一面苦道:我这堂堂钜燕长公主,颠沛三番,所求不过苦尽微甘;我此性命,实在金贵。至于我儿,自是死不得。那鱼悟和尚……亦是不成早死。若想一并肃除威怒法王、五鹿伊同齐章甫三人,凭我单枪匹马,怕是痴人说梦,遑论还要将那三人列个前后,循序而死,偏早偏晚皆会乱我计画。现下既有个泽女同我一起,我便借力打力,保我当保全之人,灭我当剿除之辈,一石二鸟,倒也算不得亏蚀买卖。待到重回垂象皇宫,正了名声,戋戋微泽苑,本宫可还放不到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