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未曾想,宝象恶事一出,没见鱼悟师瑟缩寺内,反是我等莲堂中人躲藏地宫,见不得天日。”重光单侧唇角一抬,笑得实在勉强。
重光一顿,直面木尽,笑容颇耐玩味。
“夫人颖慧俊拔。那事确是微泽苑暗中筹划。”
讨饭当日,申时。重光将入莲堂,眉头一蹙,便见威怒法王端坐玉床中心,堂下色受想行识五阴魔罗无不恭敬,缩肩低眉。
法王闻声,迅指一式掌拍胡蝶,浅扫一侧池水。不过眨眉,只闻得铛铛数声,诸人回神再瞧,已见重光膝跪在地,身前一寸,密布十数坑洞,宽仅半寸,深逾半尺。这般力道,水滴若利矢,如果尽数号召在重光身上,怕是三刀六洞也不嫌多。
重光闻声巧笑,额上薄汗倒是密布,抬掌一揩,轻声策应道:“蒙面客数不过三,转眼却取了寺内十条性命。怀此功法,绝非等闲。经此恶事,鱼悟竟还依循旧序,例行讨饭,怕是其已认定,即使龟缩寺内,亦非安稳,倒不如装个若无其事,不动声色,于内于外,也许尚能讨回些面子。”重光一顿,紧睑一扫身前威怒法王,不过斯须,立时收了眼风,柔声软道:“今于贩子,我瞧过那乞食和尚阵仗,此中几人,怀功带法,惕然非常。”
重光齿牙一阖,磨蹭半晌,启唇便将话锋一转,柔声询道:“法王所虑,确是全面。但是,前夕如若真是异教挑衅,……”重光一顿,摇眉再叹,“其曾一招制敌,轻取钦山伍金台性命;现又趁夜行凶,入禅活门腹心如无人之地。”重光咋舌,似作犹疑,低声接道:“那异教之能,实在不成轻瞧。那夜恶事若乃其所为,倒也万幸;其既同鱼悟有隙,于我莲堂,便是友非敌。”
“那泽女,究竟同五鹿伊有着多么扳连?怎就非得灭其满门不成?”重光抱臂胸前,短叹连连,脑内是乱麻一团,愈解愈乱。
“如此甚好。”重光玉指往耳后一贴,打圈摩挲两回,又再轻捏耳垂,低眉抬眼,颇见欣欣。
重光目珠微转,心下轻嗤,悄悄揣摩道:如此请君入瓮之言,委实闳大不经。即便鱼悟有此策画,眼下其也断不会令同括涉险。
木尽雁尽对视一面,神采倒也未见稍改,腔调还是不疾不徐,不惊不急。
色阴魔罗一听,立时扼腕,似是恍然大悟,缓缓纳口长气,唯唯应道:“性命草菅,那鱼悟果是枉担个事佛精恳之名!”
“现下,莲堂世人自缚手脚,有甚虫迹可漏给泽女?”思及此处,尤是懆懆,那方压抑下的炎热立时卷土,直教重光起家拊膺,顺气不住。
重光唇角一颤,反倒对木尽利落直言有些个惊奇,缓纳口气,独自言道:“水寒失于少扬,则五鹿垂象两国张弩,姬沙鱼悟二人拔剑;借刀杀人,泽女一贯使得便当。”
雁尽一听,缓缓抱臂,撤脚退个两步,朗声应道:“欲寻贵家尊主,我微泽苑倒也并非不能。但是,即便寻到,黾勉图功,也总要苑内出人着力。如此,岂不若同夫人作个无本买卖来得便宜?”
威怒法王两掌一撞,定睛眇视,蓦地一声清啸,厉音喝道:“我九品莲堂行我的阳关道,他大欢乐宫走他的独木桥。两相恭敬,断不扳连!”
重光一震,初时怫然作色,不过半晌,已是换了副冷酷面孔,懒惰应道:“进。”
色阴魔罗方才言罢,威怒法王已是哼笑出声,沉吟半晌,启唇道来,“吃斋念佛,万呼弥陀,伪绘个得道高僧之表,却也改不了穷凶大恶赋性。伤人害命那档子事,廿岁前其便做得得心应手,廿岁既过,其更当使得入迷入化方是!怕其一面行恶,一面还得说些个普度众生、助登极乐之言,佐上些‘只生不灭,万年圣贤犹存;只灭不生,一去阴阳顿息’的劳什子教养功课,将其夺命之举,装点成个不令化机停窒、自渡渡人之所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