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锦闻言,缓缓停箸,抬眉四顾,瞧着不远处流水花径,唇角浅抬,缓声应道:“楚某褊性,本爱幽栖;然家父大半生驰骋疆场,性子开阔敞亮,高慕江湖骨气,故建此庄,救人于危时,帮困以援手。鄙人无德无能,不过踵其事而增华,后继家父遗志,莫敢贪甚侠名。故家父虽去,楚某仍未以庄主自居。”
开宴约莫一炷香工夫,五鹿浑等人先是将各自家门报过一遍,五人说话,真假参半——实言咸朋山庄、宋楼之事,虚避五鹿皇室同闻人战身份;诸人纷繁自罚三杯,一一同楚锦赔了罪恶。
大夫人尚不及言语,已听得七夫人抬声干嚎道:“我们姐妹那里晓得那宝继庵竟是个狼窝龙潭?原想着拜佛祈愿,心诚则灵。这便早早结伴出门,连轿辇也不敢乘,事事亲为,徒步往庵上瞻仰佛迹。谁料得……谁料得见地了那群烂穿肚肠的黑心贼尼便也罢了,还正巧碰上了八音山的活阎王……”
楚锦闻声,目华陡黯,目睑一低,冷声便道:“锦儿不孝,七娘亲实在吃惊了。”
容欢寂静多时,当下终是不耐,折扇一摇,抬声便道:“那二人,便未留下甚有效说话?”
“不过,”楚锦一顿,待将诸人郁郁失落之态归入视线,这方眨眉两回,面上稍见迟疑,缓声再道:“不过,数日之前,确有落魄剑客登门应战。楚某见怪不怪,同其各自过了几招,分了胜负,便打发其去了。”
此言一落,胥留留怎不知其情意,笼统收了面上失落,恻怛强作个笑,虽感半身痿痹,却仍攒力拱手,缓缓冲楚锦再施一揖,权当谢其为胥子思留了颜面。
大夫人闻声,点头拥戴,抬掌往楚锦手背轻拍两回,缓声应道:“为娘稍后便叮咛灶上,给锦儿煮些个泻火祛痰的凉茶。”
闻人战见诸人皆是无话,心下不由一阵燥烦,候了半刻,实在捱不过心内疑窦,这便探舌濡濡口唇,娇声询道:“楚大哥,倒不知方才夫人所言,究竟是何端方?”
一言未尽,楚锦已是缓缓抬掌,止了五鹿浑说话,眉头一开,柔声笑道:“祝公子此言,楚某解意。天降时雨,津润敝邑,万望几位勿多自责,切莫将那般小事放于心上才是。”
“鹿大哥,你可瞧得破那楚公子企图?”胥留留眉头微蹙,侧颊轻声冲五鹿浑询道。
胥留留目珠一转,未等五鹿浑眼风递到,已是施施然起家,直冲楚锦抱拳拱手,朗声缓道:“楚公子,冒昧拜访,实乃有事相求……”一言未落,胥留留端倪一低,抿唇沉声再道:“鄙人…小姓……胥……”
七夫人丁唇一努,见状低声嘀咕道:“昨日……那里是甚虚惊?我等但是实实在在吃了个哑巴亏。”
此言方出,诸人已闻楚锦吃吃轻笑,抬眉细观,却见其唇角上抬,笑意深敛,眼内实是波澜未惊。
“楚公子,既是如此,万望据实以告,那宣家二子,可曾来此?现下那边?”
一番通禀安排,再候半柱香工夫,五人终是亲见了那盛名在外的一笑公子。只见得主位之上,端坐一幼年豪俊——面如冠玉,身似长松;霞姿月韵,秀曼风骚。最为出奇的,乃是其一双美眸;凤眼朝天,神光逼人,右眼正下不敷半寸,有一红痣,细细品来,颇显媚态,同其天生的凛冽之威风、堂堂之面貌相得益彰,妙不能言。
五鹿浑唇角一抿,目华一黯,短叹连连,“其言其行,一来怕是予我等一个上马威,小惩我等诳言;再来……怕是其亦要考虑考虑,此时当不当同咸朋山庄有此连累。”话毕,五鹿浑兀自摇眉,缓缓起家,抿唇再朝胥留留送个眼风,“但是,此一时,单刀直入,确是上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