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栾栾亦有此感。”五鹿老一哼,先将掌内茶盏一倾,后则揎拳舞袖,不无可惜道:“本来还想着矫饰些唇舌,虚里宽解,实里撺掇,好教其离了宋楼,抹了行迹,给宋楼奶奶多添些乱子。现下看来,倒是省了栾栾唾沫。”
袋烟工夫,五鹿兄弟已然聚会。
“如果为着繁华不竭后代续延,倒也说得畴昔。但是,其怎就偏生先得了金樽,随后反告子孙不得退隐且不成再同朝廷有些微干系?如此,倒见自相冲突。莫不是想单凭拥立新帝之功,一劳永逸不成?”
五鹿老见状,已然解意,缓收了眼风,沉声轻道:“不管如何,那隋老爷子终归已脱苦狱,随缘而去……”一言未尽,五鹿老口唇再开,转个话头,又再询道:“若那败家子不肯允我,非要离府自去,又当如何?”
“待笃定家兄无恙,鄙人必当立时回返,好同容兄推杯换盏,不醉不休。”
五鹿老闻声,鼻息稍重,冷哼一回,轻声拥戴道:“兄长莫要忘了此来宋楼起因,万勿为着江湖义气,乱了方寸,失了轻重。那败家子话里也是虚真假实,掉谎取巧,面不改容;你便只消一点甜糖抹鼻头,教其推波助澜罢了,难不成还真要为了他空耗辰光,将其祖父那宿世此生摸个明白?归根结底,此回南下,非得得些个李四友动静不成,旁的那些个乌七八糟,栾栾不消晓得,但求莫误往宝象寺机会为妙。”
五鹿老见状,稍一屏息,附耳向前,正听得五鹿浑一字一顿道:“令其出府之时,一并捎带上你。由你引着,速往我金卫比来一处暗桩,好生待着便是。莫要东不着边西不着际,萍蓬浪荡。至于何日回返宋楼,不日我自派人知会。”
五鹿浑闻声,这方纳口长气,脸颊一侧,直勾勾盯着五鹿老,一字一顿道:“你同容欢贴壁而居。自其从祠堂归去,可见异动?”
稍顿,五鹿老目珠骨碌一转,挑眉再道:“俗话说积羽沉舟、群轻折轴,如果他宋楼脏事恶事太多,怕也怕那败家子一时之间消受不来不是?”
此一时,五鹿浑方可长舒口气,有出有入,复了平常喘气;眨眉两回,低低策应道:“时候前后,许是偶合。至于退隐与否,怕不过三种猜测。其一,三人早在得樽之前已有策划,只想着本身风景一辈,不肯子孙涉足泥潭。许是窥破了宦海险恶,又不欲身后寂寂知名,为人略加撺掇,便成千古之恨。”
五鹿老闻声,依样学样,亦是蹙了眉,耷了眼,两臂往膺前一抱,低低自道:“如此说来,败家子口中所言恶梦,便是幼时怪疾诱因。倒不知宋楼奶奶请得的那位得道高僧,究竟是何来路?那大和尚作法便作法,怎就非捡了宋楼祠堂当道场?好巧不巧,法事初毕,那祠堂随后便供上了旁人说不得瞧不得碰不得的御赐金樽?”
听得此处,五鹿老身子不由必然,履尖往地上磨蹭两回,冷哼一声,挑眉自道:“听那宋楼奶奶口气,颇是不齿其夫所为,话里话外,似还抱怨钜燕老国主心慈手软。如此瞧来,废斥逼宫之罪,于她那边,怕是板上钉钉。”稍顿,五鹿老目帘一落,自顾自吃吃轻笑,“这三人……既然笃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,且便一往无前便是;箭在弦上,不成转头,一个个却只顾考虑后事,早早做好了一去不返的筹算,还将那旧主金樽好模好样供在祠堂,觉得佑飨……如此这般,桩桩件件都不是甚的好彩头,哪儿像是聪明人办得聪明事儿?”
五鹿老见状,天然会心,唇角稍抬,起家直往五鹿浑身前一靠,扬臂一把将其抱了,吃吃笑道:“兄长,栾栾之言,但是为你这明日之君所献。如果旁人,栾栾倒还不稀得说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