胥留留这方自乱云阁废墟高低来,疾步行至那木猿跟前,见其身摆布,各有一人,两人开臂环绕在侧,身上另有几根衣带紧紧捆绑,将之同木猿稳安定定一处。

三人待那落石声止,又静候半晌,缓缓探头,谨慎翼翼踱了两步,籍着火折子,方见此时乱云阁全貌:瓦落顶穿,乱石塞屋,直将那飞阁填得满满铛铛;更有三五巨石翻滚而出,或是追着鱼龙二人跌下山崖,或是停于阁外,漫衍空位当中。

方才闻人战一言,便似好天轰隆,将胥留留同宋又谷震得怔楞当场。说来也难怪三人——睡梦中突为怪声所惊,急仓促出得乱云阁;抬眉即见鱼龙二人被缚,拼力施救不成,一次折了两条性命;现又亲睹山崩,毁飞阁于一旦。接连打击,任谁也得空多顾,自是早将五鹿兄弟抛诸脑后。

胥留留亦是尴尬剧变,疾上前近了乱云阁,攀上比来的几块庞大落石,一边哑声唤着五鹿公子,一边两手并用,极力欲在那落石堆中探个究竟。

三人对望,惊得再难多言一语。

此一巨物,恰是数日前闻人战同五鹿老上山时所差使的机巧木猿。

“我倒想着,若说这薄山不时山崩不竭,那两位前辈早得想些挽救之法,断不会久居山腰,置存亡于度外。”五鹿老探舌濡唇,边言边起家,长长伸个懒腰,“兄长,那毒性,已然退了。”

“中毒?”宋又谷一怔,将火折子稍近五鹿浑脸颊,最早应道:“瞧你这面色,应当无恙才是。”

宋又谷觉胥留留所言中肯,缓缓点头,口唇一开,唯不太轻道:“一起谨慎。”

闻人战一听,且笑且泪,抬掌指导道:“幸而只是咿咿呀呀,不然你这唇齿,怕也差使不动它。”言罢,缓缓往五鹿浑身前一近,轻柔接道:“鹿哥哥,快说来,你将我十三十四叔安设那边?”

“大……大欢乐宫?”

“只是……舌痹……骨痹……难言难行……”五鹿浑轻叹口气,摇眉苦道:“想来……性命…无虞。”

三人就这般捱着,心下怜惜叹惋,却又无从排解,木然候在原地,不发一言。

“闻人女人,你这是欲往那边?”胥留留疾走上前,沉声询道。

胥留留摇眉三番,叹道:“山崩这般响动,怕是已然惊了薄山派,想来其亦当派人往乱云阁探看;我同闻人女人循通衢上山,安危无虞。现下五鹿大人如此,总得留小我在侧,免生忽略。”

五鹿兄弟同宋又谷呆坐崖边,候着候着,天已蒙蒙亮了起来。

半柱香后。

这二人,不是五鹿兄弟,当是何人?

宋又谷先是瞧瞧身侧闻人战,又见胥留留这般失神丧志,想着自少扬城结识五鹿浑至今,不过月余,然心下已然将之视为至好老友。逢此突变,心下百味,欲寻些个言辞略加安抚,倒是词穷,只得无法摇眉,长息不止。

胥留留冷哼一声,不由策应,“下毒之人,究竟何人?鱼龙二位前辈又是被何人拿住,以那般毒手害了其性命去?”

五鹿浑却不该他,两目定定瞧着那削开的山壁,两指轻按双唇。

“两位……前辈……死……死了?”五鹿老吃紧吞唾,话虽是冲着胥留留而去,然眼神倒是落在闻人战身上。

躲于高岩石壁后的三人皆是拱背掩耳,脑内如野庙狼籍,惶惑冥冥。

闻人战见五鹿浑呆立原处,只字未出,心下早是解意。那对鱼龙二人尚且生还的希冀,便如同滂湃大雨下透露在外的火盆——火苗熄了,热望灭了,连炭灰都变得又寒又湿,再无一丁点温度。闻人战阖了眼目,双唇微颤,脑筋里嗡嗡作响,凉意从心尖一向传到指腹。待得半刻,方抽了抽鼻子,扭头便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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