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又谷唇齿相摩,短叹两回,独自喃喃道:“枉我还专捡了那陆春雷出恭之机……”
转眼,宋又谷一扬缰绳,一压宝蹬,呼喝一声,跃马便走,徒留得那钦山几人呆立原处,不知以是。
“小伍……”陆春雷独自上前两步,探手欲将伍金台自地上拉扯起来。
这一头,毫无起因,伍金台房内烛火蹦跳两回,独自燃烧。一顷刻,房内寒气大盛。任窗外月华如初,未见稍改,然因着双目陡失明光,瞬入冥蒙,那如霜似练的月色,实在很难作为。
佛名呼罢,伍金台也顾不得磕碰,急跌下榻,膝行在地,寸寸前移;边行边叩首,驹阴若经年。待至那鬼影之前约莫三尺,伍金台这方止了行动,稍一抬头,涕泪泗流。
“我等……”陆春雷两掌一蜷,低声应道:“本欲同那异教拼个鱼死网破,但是,未及反应,却听得那为首的黥面客喝了一声,我等……”
“恰是腋下。”陆春雷虚抬一掌,轻将额上薄汗拭去,抿了抿唇,轻声再道:“伍金台食了那果子,不过半袋烟工夫,已是七孔流血,自扼脖颈,于地上翻倒百回,呼喝着求个速死。”
伍金台身子仿佛草间蚱蜢,遭此突变,两腿一蹬,整小我立时弹起半尺高;身子不住往榻内一缩,再将那佛经举在目前,遮了视野,口内抬声便道:“南无长住十方佛,南无长住十体例,南无长住十方僧。”
“可不是?”宋又谷一紧掌中折扇,后则抱臂胸前,脸颊快速往胥留留目前一凑,轻声笑道:“待稍后那伍金台自行招了供,我非要跟闻人蜜斯讨个说法,看她今后可还敢说半句本公子技不如人的话去?”
“我本想是那伍金台尴尬疚恨,惧罪自裁;抑或是彼苍洞见,伏魔诛凶……怎得……怎得又牵出了那异教?”宋又谷轻嗤一声,摇眉不定。
当每入夜,已入四更。
宋又谷将此事前后思忖半晌,苦笑两回,息悒难舒,心下暗叹道:鹿兄啊鹿兄,你果是胜我一筹!
“那异教……”陆春雷紧了紧睑,偷眼一扫身前诸人,低声喃喃道:“那异教,当真神通。竟似将我等一举一动,皆瞧在眼里。”
宋又谷同胥留留换个眼风,心下俱是不明以是,尚未启唇,便闻陆春雷喘气稍定,沉声叹道:“那伍金台……已经死了!”
三称过后,伍金台口内嘶嘶不住,鼻凹积汗,鼻尖泛寒,大骇之下,其也实在分不清究竟是冷是热;脸颊往内一偏,身子却动也不动,头身就那般相互拧巴着,缓缓将那佛经自面前放下。
闻人战不待宋又谷言罢,已然将双眉一竖,娇声嗤道:“要我说,怪就怪你这泥鳅,早早于金台寺失色漏言,这方令伍金台生疑,到处防备。故而,只要你我尚在这钦山一日,不管何时何境,那伍金台断不会卸下防备。岂会单因你一个半夜鬼上门的老旧点子便不打自招,现了本相?”
伍金台后牙紧咬,不自发连吞了几口唾沫。怔楞一时,却似猛地回了神,脚底一弹,飞身便扑在桌前,一吹火折子,颤着两手将灯点了。籍着亮光,伍金台心下稍定,环顾四隅,待笃定房内统统无恙,这便将那火折子忙撺出丈远,身子捷转,两步蹿回榻上。纵其心焦,手上倒也不敢粗心,哆颤抖嗦谨慎将枕边那页佛经取了,只消打眼粗瞧,其便立时稳下心神,再将那佛经捧在膺前,两目空空,平视火线,口内嘀嘀咕咕,念叨不住。
“腋…腋下?”宋又谷一怔,目珠一转,似是模糊摸到了此事关窍。
“师父……小伍……知您…余愿未了,……但是,人鬼殊途,阴阳分路……您虽抱屈……却也不当羁留世上,误了转世投胎的时候……”伍金台举袂将颊上涕泪胡乱擦了一通,口内咂摸两回,又往一边吐口唾沫,长纳口气,心下反倒莫名安宁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