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人每人分了七八片,大师入口一嚼,都连声奖饰好吃。凌霄道:“大师都省着些吃,吃完了这个,可再也没钱买东西吃了。”大师依他所言,都尽量放慢了吃,一片薯干都嚼上大半日。饶是如此,到得午后,又早吃了个净光罄尽。(按:红薯在明朝前期始传入中国,此时正值永乐年间,红薯尚未传入,既无红薯,薯干更无从论起,此系作者心悯四人境遇困顿,特逞其口腹之欲耳,读者诸君切勿耳食轻信者云。)
李衍听了,心中半信半疑。他晓得正一派以雷法、符箓为主,雷法临时非论,只这符箓到底是真是假,灵验不灵验,心中实在存疑,想要问个清楚,却又实在问不出口。
张惠茹见大师都开口大嚼,咽了口唾沫,双手在衣衿上拭了拭,问道:“凌霄,如何偷啊?”凌霄蹲在地上,一面大嚼,一面呜哝道:“甚么如何偷,背着人不让人晓得,就是偷了。”张惠茹顿足道:“我当然晓得甚么是偷,我是说,如何摘下来啊?”
次日天方微亮,四人便饿醒了,趁着风凉,忍着饿又赶路。行了两个时候,来至一个小镇,不闻炊火气还罢,一有了炊火气,阿窈直嚷肚子饿。凌霄心中干急,却无计可施,只剩下三文钱了,买甚么也填不饱四人的肚子。正在这时,忽见街边有个老妪在卖红薯干,凌霄大喜,心想这东西味道既好,代价又便宜,便将三文钱全买了红薯干。
凌霄顿了一顿,说道:“我有个别例填饱肚子,只是……只是这体例不大光彩。”世人闻听,都是一喜,齐声问道:“是甚么体例,快说,快说!”凌霄皱着脸笑了笑,道:“我们刚才路过一片菜地,我见上面都结了果子,我想,实在没体例,我们就去偷菜吃……”话音方落,张惠茹啊的一声,伸手指着他,似嗔似喜道:“好你凌霄,这么下三滥的体例,亏你想得出……如何不早说!”
正在这时,忽听不远处一声断喝:“小兔崽子,好大的胆量,明白日竟敢来偷菜!”世人大惊,站起家一看,只见一个柱杖老翁正向他们赶来。
李衍知凌霄绝非虚妄之人,他既如此说,当下又多信了八九分,笑道:“凌霄,只望今后能见你运使符箓,我也好开开眼界。”凌霄不置可否,将剑归入鞘中,笑而不答。
从昨日中午吃过饭,到现在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,虽吃了几片薯干,当得甚么用。四人正值年青,别的犹可,唯有这饿是最难忍的。凌霄俄然挠了挠头,仿佛想说甚么,却欲言又止。张惠茹问道:“凌霄,如何了?”凌霄吞吞吐吐道:“没甚么,没甚么……”张惠茹皱眉道:“一个大男人,有甚么就说出来,干吗遮讳饰掩的!”
一边说着,一转头,却见这边也种着一畦黄瓜,且长得略显粗大,瓜刺也少些。伸手摘下一个,张口一咬,苦涩难耐,顿时又吐了出来,心想:“黄瓜如何这么苦?味道仿佛也不对。”凌霄在旁瞥见,笑道:“李兄,你吃的不是黄瓜,是苦瓜。”李衍见说,细心又看了看,公然是苦瓜。他本来是认得苦瓜的,但此时做贼心虚,慌乱中不免认错了。
里边绿莹莹的两畦,公然是豆角、茄子。此时天刚入夏,这些豆角、茄子长势虽旺,却并未长熟,茄子大的只要拳头来大,豆角也仅半尺多长,但大师都饿极了,那里管得了这很多。李衍伸手摘了个茄子,在衣角拭了拭,张口便咬下去,只觉舌尖一涩,他皱了皱眉,刚要嚷苦,俄然一股回甘泛上来,顿觉又嫩又甜,齿颊生香,不由叫道:“妙极,妙极!”
凌霄道:“李兄,我感觉你分歧意偷的,想不到你也附和。”李衍笑道:“我可不那么泥古不化,为了填饱肚子,当偷则偷,子曰‘君子偷之,何偷之有’?”他说这句是学那少年的口气。张惠茹道:“偷就是偷了,偷了东西还是君子么,在理抵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