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驰野换了朝服,入坐时硬是一扫周遭的文人清秀,身上绣着的狮兽盘云纹杀出股烈烈之风,可他坐下与人发言时又浪荡毕现。
陆广白说:“父亲固然没有战无不堪,边郡数十年里也向来没有内奸能够长驱过境。”
沈泽川烧得唇干舌燥。
陆广白和朝晖异口同声地说:“挺好的。”
疼痛像是无停止的烈火,燃烧着沈泽川的躯体。他在黑暗中梦着大雪飘飞,纪暮的血,天坑的冷,另有在萧驰野面宿世受的这一脚。
次日咸德帝犒劳全军,除了城外的离北铁骑与启东守备军,宫中也摆开宴席,带领众臣宴请军中统帅。
酒过三巡,咸德帝见氛围尚可,才开口说:“既明。”
萧驰野拒不承认:“我说了吗?”其他俩人默不出声地看向他,他说,“干甚么?”
葛青青扶刀而立,看了沈泽川半晌,说:“已经没辙了?”
待潘如贵扶起海良宜以后,太后才说:“众卿所言极是,哀家所思有失公允,此事全凭皇上做主吧。”
席间已经寂然无声,满朝文武都在昂首服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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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在。”
一向未曾出声的内阁次辅海良宜扶案起家,也跪了下去。
陆广白说:“人没死。”
太后看了陆广白半晌,说:“边沙伯镇守大漠数十年,也并非屡战屡胜。”
葛青青俯身来看,说:“但到底是年纪小,受此一劫,恐怕身子也要坏了。纪叔,大夫开的药,我差人重煎了些,您看着能不能喂出来。”
“那倒也行。”陆广白倒酒,“但是喝酒伤身,你若还想当个好统帅,就改了这弊端。”
太后佩带着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,金丝翠叶珠排环坠着琳琅大珠,雍容华贵地高居座上。她梳理工致油亮的发已染霜,满座无人胆敢抬首直视。
纪纲给他喂着药,用粗糙的手指给沈泽川擦着泪,小声说:“川儿,是师父!”
朝晖在后低声说:“是了,公子不是说把人往鬼域路上踹的吗?”
朝晖说:“公子不吃吗?”
纪雷说得对,现在活着便是享福。他受了沈卫给的血肉,就要受着这般的罚罪。他顶替了沈卫的恶,成为这人间委曲忠魂们吼怒的罪人。他戴上了这桎梏枷锁,他今后都要负重前行。
“将此子押入昭罪寺严加把守,没有号令,不得外出!”
“生不逢时啊。”萧驰野抛给陆广白一颗核桃,“现在天下四将席位已满,轮不到我逞这个豪杰。你如果哪天不可了,记得提早与我说一声,我再戒不迟。”
“不死也残。”萧驰野冷眼瞟了下不远处的花家席座,“太后年龄已高,现在只能费经心机养条丧家犬。”
葛青青赶紧说:“纪叔!怎可这般想!我们兄弟还的都是您当年的提携之恩与拯救之情。”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,“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萧家二公子这一脚可真是来催命的。纪叔,可另有救吗?”
咸德帝稍顿斯须,却没有持续说下去,而是转向太后,说:“母后如何看?”
陆广白握着核桃,留意听了半晌,问:“此人昨夜不是说已经不成了么?”
“圈着总比放出来好。”陆广白归座说道。
纪纲摸着沈泽川的脉象,勉强笑说:“好孩子,阿暮教与他的体例,他做得很好。此时髦不到回天乏术之时,师父在此,吾儿莫怕!”
“不法。”朝晖没豪情地往嘴里塞了块排骨。
他在呼呼的风声中目光渐凝,生出另一股煞意。
汤药濡湿了沈泽川的衣衿,沿着他的唇角尽数漏了出来。大夫急得满头大汗,不住地揩着本身的鬓角和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