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近新年,破月随慕容湛到帝京守备军大营过年。边关无战事,慕容湛为人谦恭,特许家在帝京的将士们轮班回家探亲,这一来,虎帐里倒是空了一半。
颜朴淙。
这厢,破月带了几名丫环,坐上马车,往另一条巷子去了。
颜破月远了望着,只见那人长发混乱,满脸髯毛,黑着张脸,连双手都是又黑又脏。
诚王府的水池已经冻住了,丫环们得了王妃应允,在冰上打着雪仗,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纸窗传来。慕容湛一身戎装、清俊矗立,转头浅笑望着破月:“你待她们极好。”
夜色渐深,虎帐中到处欢乐热烈、笑声震天。慕容湛的亲兵跑来报信,说是驻地的百姓特地送来了烧腊美酒,要送给将士们,慕容湛带军官们去营门口,很快便返来。
破月沉默半晌,对仆人道:“送他一坛酒,一件狐裘。”
“贰心静若尘,早将存亡置之度外,王妃无需太难过。”上个月,太医这么说。
但是营门口隔着数丈远,却有一小我影如鬼怪般穿越而出,也是几个起落,跃出大营,紧随他们而去。
破月倒未扮作男人,毕竟有慕容湛在,也没这个需求。在虎帐里待了两三日,看慕容湛练兵、巡营,比起帝京的无聊,倒是风趣很多。只是这么下来,全营都知诚王与王妃秤不离砣,更加恋慕他们佳耦。
只因为有的夜里,她会起床给地上的他掖好被角。
他立即昂首,却见破月已奔到帐门口,目睹便要抢出门去!贰心头嘲笑,这丫头那里学了一身工夫?可固然机灵,却终是少了对敌经历,此时背对着我,岂不是自寻死路?
那人渐渐抬开端,垂着眸,没有看颜破月,拿起了身边的酒囊。
“我走了,明日会早些返来。”他柔声道。
那人从阴暗的角落步出,一身黑衣、黑布蒙面,只暴露颀长清澈的眸,带着惯有的似笑非笑的神采。
颜朴淙低声笑了,负手看着她:“帐外的亲兵,已被我点了昏睡穴;慕容湛现在营门处,过一会儿,就会有兵士向他禀报,天干物燥、粮仓失火,他不得不出营检察;而你,你说,这么大的帝京,我能不能藏住一小我?”
可连日来,他冒雪夜行,却都没用过真气。
破月听得窗外北风阵阵,又从柜中拿出件披风,给慕容湛围上。慕容湛便不出声,低头看着她纤细乌黑的手指在面前晃来晃去。
那丝丝点点的情义,是夏季里最暖和的眷恋。
仆人没有游移,领命去了。
陪靳断鸿说了一会儿话,破月便出了宅子回王府。到门口时她跳上马车,正欲走向大门,忽感觉背后有些非常。
破月怔然在雪地里立了半晌,回身进了大门。
靳断鸿头发已然斑白,高大的躯干还是矗立,精力也很好,只是眉宇中总有一丝疲态。
颜破月脚步定住——不,不是他。
因他已病危,天子也默许了慕容湛将他移到帝京居住——或许这也便利天子监督这个君和国人。破月也每日就近顾问他。
正在这时,身后数声疾疾破空而来!颜朴淙反应极快,侧身避过,低头一看,倒是数根油乎乎的竹签躺在地上。
统统悄无声气,连营门口的亲兵,都只觉一阵风掠过。
一夜清寒。天明时,全部帝京都被覆盖在茫茫白雪里,厚重的城池表面,都感染上铺天盖地的寒气。
慕容湛刚策马分开府中不久,便见一名仆人急马奔来。随扈收了雨具,笑道:“王妃对王爷实在是体贴备至。”
大汉也不伸谢,从仆人手里拿过酒坛,没要狐裘,往巷口走去。约莫是醉了,他的脚步有些踉跄,单手提着酒坛,抬头痛饮。仆人远了望着酒汁沿着坛口流下,沿着他苗条的脖子,一向流到刻薄的胸膛上,竟透出些萧洒不羁的豪气。仆人不由得想,王妃挺怪,此人更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