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搂了黛玉,却拿指头点了凤姐的额头笑道:“……你这猴儿,你即求我你,也罢,现在我就你解个难,指个路:元丫头探亲这事,也不必往别处寻了,只将我们家清算清算,让她回家里来坐坐才是端庄。”
老太太坐在上头搂着黛玉笑咪咪地听着凤姐发了半日的好牙口,临到凤姐大喘气时方笑着让玻璃给她上茶。凤姐笑接了,叹口气道:“……谢老祖宗赏~到底是我们一家子的面子,我这个小辈能得着这么个机遇为娘娘的事尽份心,倒真真是我的造化呢,哎~也就是我们老祖宗心疼人,常日里到太太那边,也就紧着问地选的如何样了,工人请了几个了,一应的东西物件得了几宗了……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娘的事儿,眼里内心那里另有我呢,更别说赏口茶水了……”
黛玉悄悄理着衣袖,笑道,“一定只是她的主张呢。”机遇,倒真是好机遇,想着我家的地,倒要我上赶着奉上门去求她们收呢。
……说到底,这天底下,谁又富得过皇家呢,我们元儿即已进了这天底下最繁华的地儿了,又甚么没见过呢,谁家还能寻出个比她在的地儿更好的来么?”贾母抬手端了茶来抿了一口,却将黛玉那句“若真寻得着如许的地儿,却不是褔而是祸了。”咽下了肚,方又道:“别人家我管不着,要我说,珍儿媳妇,你同大侄儿说去,就说我的意义,这探亲用的园子,就定在我们府里了——非论好歹,也是让我们娘娘真正回了趟娘家。其他一应体制也莫过于浮华,只按端方细心办了就是,且莫脱了我们娘娘‘贤德’的性子。”
云莺不睬两人,向黛玉道:“可要往大爷与十一爷那儿送个信儿?”
黛玉却不让,只笑推她凑趣道:“你往那边闹宝玉去,我统共只一个老祖宗,再不让的。”一时她姑嫂两个却又笑闹起来。
那日邢氏、王氏俱带了媳妇过来给贾母存候,老长幼少坐了一屋子,说不得两句,就又打给蓉哥儿寻续弦事上给拉扯到了园子选地儿的上头来。凤姐还是叹着气将京里数得着的好地段给念了一遍,一面念一面且细细地说着这个地虽占风水,只是水却浅了点,养不住龙;那家的老院儿呢年事长远了,树木有灵了,可惜园子里人气太少失之繁华……这一气数下来十来个不带重样的,倒也难为她记得清楚。
润妍长手长脚地立在一旁,忍了半日方道:“可琏二奶奶这话也奇特,那是我们家的园子,我们家也没穷到卖地的境地,如何就能给他们用了?纵是女人一时肯了,大爷他们也一定肯呢,更别说这么大的事,必是要问准老爷才气定的了。”
这些话说得调皮,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。谁知几日,小丫头们头上这朵乌云竟就叫老祖宗贾母两句话轻飘飘地给吹了去。
听月就笑:“瞧大娘说的,还不是我们府里的水米养人呀……”说着伸手抚了抚脸,叹道,“只这俊归俊的,可不能俊过甚了,倘若俊的娘老子都不认的了,只怕是要给当妖怪打了。”
云莺上来清算了茶盏,转头出去立在黛玉身后道:“琏二奶奶这是……在打我们家后花圃子的主张?”——嗯,在她们的眼里,那地就是她们家的后花圃子,她们家的后花圃子就喜好种树。
凤姐的茶盏在几上就是磕的一声响。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,就觉着这话听起来,嘲比叹的味道更要多些,她也笑道:“可不是呢,这机遇呢是极难寻的,且寻着了又要极有绝断,不然机会一过,这机遇也就没了。你想都城这般大,哪就真寻不出付板子来呢,不过是多费点光阴罢了。珍大哥哥欢乐的,也不过是薛大哥的这份交谊。……好了,我还要到老太太那儿回园子选地儿的事呢,这就未几坐了。他日再来寻你说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