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噢……如此说来,”贾母缓声问道,“是我多虑了?”
贾政这才敬了茶打地上起来,又同林侍郎赔罪道:“鄙人一时情急,叫林兄见笑了……”
“她是我远亲的外孙女,又夙来灵巧可儿爱的,我再疼她也是不敷的。倒是今次这事,满是我一时忽视,倒要劳动你们前来奉告,真是忸捏。你放心,此事我必然还玉儿一个明净。只是这接人一事……”贾母抬眸看了林侍郎一眼,“老身觉得有过于鲁莽之嫌:一则她老//子既将她交到我手里,我再没有放手不管的理儿;二来此事现在不是些闲言碎语,可你们若真将她接了去,外头不知情的晓得了,还当确有其事,岂不是坐实这些闲话,于玉儿的名声反而不美。第三么,则是老身的一点私心了:玉儿虽年幼,但自打到我身边,却也为我分了很多忧,现在真要离了她……可真真是要我老婆子的命了。”
贾政被贾母一番话唬得站不住,噗通一声跪在贾母身前,连声道:“儿子万没有这个心机……”王氏在阁房也呆不住走了出来,也不避林老爷在场,同贾政一处跪了,口中也连诵:“老太慨气怒。”
贾政虽不睬俗务,但最是勤于政事,现在听他母亲这话,神采顿时沉了下来,王氏是晓得他的,此时更是一脸惊惧,却听贾母又道,“你媳妇不懂,你却该是晓得的,有些事,原是愈描愈黑,似这等三分真七分假的闲话,人家既肯寻到我们门上实际,本是存了三分情面,我们若再同人家细辩,除了生分了亲戚情分,有又甚么好处?……你有空时,也教教你媳妇,不要只做甩手掌柜,一家子过日子,里里外外分不了那么清,‘妻贤夫祸少’,万事老是以和为贵才好……”
“……你觉着,同他们再申明当日席上的景象,说老太婆我只不过是瞧着那小戏唱得好、长得好,打了点赏,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,他们就不会?”没了外人在场,贾母的倦意倒没方才那么重了。
“说来忸捏,养这很多后代有甚么用,全都各忙各的,倒不如一个玉儿来得知心……”
林侍郎也拱拱手,笑道:“不敢不敢。”
“那里那里,玉儿能得老太太这般体贴,但是她的福分。”
林侍郎往上拱了拱手,道:“老太太一片慈心,小侄万没有不谅解的,本日之来,确是为着府上迩来繁忙,想接玉儿去散散心。”人家老太太已先动手为强,在他面前演了回三娘教子,他再穷追猛打倒失了礼,只是这侄女,他还是要接的。
……
贾母却不睬她,又同贾政道:“我老了,本想着享享你们的福,谁知到了到了,现在还得给你们操这个心。”
“风头?避甚么风头?”贾母已一声喝断了贾政的话,“那闲话里还编排了我呢,你是不是要我也避避风头?好,好,原是我们祖孙碍着你们眼了,我们也不在这里讨你们的嫌,这就清算了回南边老宅去,免得污了你们的名声。”
一时两边重又坐下上过回茶,贾母过了急怒,精力头已不大好,同林侍郎告了个罪倚在了枕上,商筹议量地同他道:“今个儿失礼了,这事我已听你媳妇说了,”贾母笑向林侍郎道:“也怪我性子急,你家媳妇可别被我吓着了。”
……
拜访的成果于林侍郎差能人意,而王氏也对说话的内容于非常不满,并在以后贾母训话时自发得委宛地表达了这个意义。
王氏不敢对劲,忙温言道:“林大女人出了如许的事,我们做长辈的也是未几不落忍的,只是方才老太太也说了,今儿这事不过是些疯言疯语,我们不睬会,过些日子也就散了,可如果我们府端的儿行动起来,岂不平白给人把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