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昔的影象,如同这满目标红梅,让黛玉眩晕。她合眼垂首,平复表情。再睁眼,却发明,将将开的红花儿,已有些许,被一夜北风紧,吹落在了地上的。幸而早间无人,只悄悄地浮在残雪上,未曾踏进土里。
现在你外祖母接了你去,不但此二点均不必忧愁了,更可贵可在她白叟家身边教养。真是,何乐而不为呢……“父亲处理了一大困难,转头欣喜地望着墙上的两幅字,拈起须来。
父亲隔日,回了手札。
书房内寂静无声,仍只听得,窗前绿竹,沙沙作响……
“一则你年纪太小,为父现在,杯弓蛇影,实放不下心来。即使烟霞是个得力的,可惜双拳难抵四手。你一个幼儿,若真有事,又如何弹压得住。
黛玉方被旧闻勾去了些悲意,却不料又被父亲一句新话惹出几分呆意。
待到大年三十,竟然下了场新雪,林宅表里,虽未装红负伤,倒也打扫一新,门上雄鸡傲然对峙,门楹桃符更新。黛玉随父亲祭了祖,吃罢年饭,黛玉躲在父亲怀里看小厮们放炮仗。忽刺刺地有人在假山上放了个大冲天炮,满天霞光中,瞥见穿戴新衣的润妍笑得没心没肺的,全不知裙角给炮仗点着了,急得娴雅扑上前,对着她又踩又踏的,廊下站得丫头们直笑得前俯后仰,窗边的姨娘们也各自拿绢子捂嘴笑得千娇百媚,就连父亲,也指道那两人笑骂道:“又是这两只小泼猴……”。守至新年,黛玉抢着与父亲磕了头,就跳起家来讨要红包。待吃过元宵,孙姨娘上来请黛玉安息。黛玉意犹未尽,还待再磨一刻,终是被父亲劝回了房。
“女人放心,本年这尾上只用了一丝色,且我给女人藏在发里,定不暴露来。想来女人能安然长命,太太……有知,也是欢畅的。”黛玉听得春柳提及母亲,心头一顿,春柳见她没有说话,昂首看看,不出声地与黛玉梳了。黛玉在镜中打量时,只在发中,见到点点茶青的松针尾。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。立起家来,过来母亲房里,先向正房上了香。再往东侧房内,捧了两碟母敬爱吃的果子,放在母亲常日起坐的椅旁,又在几上奉了盏香茶,对着空空的坐位,磕了两个头。冷静跪了一刻,方出了门。
黛玉让人将梅树上的残雪收了,将那汝窑小瓷缸,装了大半缸。又让那些小丫头们将拾得的红梅,捡模样完整的,谨慎地去泥了,放入缸中。三三两两的红梅,沉浮于缸中的白雪中。那小瓷缸其薄如纸,匀薄非常,缸壁本就作莲花瓣状。衬着这白雪红梅,倒是别有情味。
黛玉听得父亲摆谈起旧事,内心虽仍难过,倒也略分了用心:本来宁国府的那位娘舅真的是站错队跟错了人啊,想来也是,武功开府的贾家,其政治憬悟,如何与久在朝堂的林府比拟?只这位宁国府的娘舅,倒算是聪明呢,还是不聪明?即晓得削发避祸,却又不肯回客籍,还放着儿子在家胡天胡地……只是,莫非,那位侄儿媳妇,秦可卿,真的是位废黜的公主?
黛玉晓得,她尚未开端的最后挣扎,已不必再做了。想起离家之日,已不远矣,不觉悲从中来,目中扑簌簌地,落下泪来。父亲见她如此,也是感慨,迩来已将她当作大孩子,不再抱她了,此时仍起家走向黛玉,将她静揽进怀里,长叹一声。
“你娘舅他们,……玉儿,这话本不该与你说,……只是你若远行,……哎,为父本日,也一并与你叙叙吧。
宿世的黛玉还觉得,父亲也是排错了队,才至使她孤身入贾府呢。现在想来倒是不对,今上荣登大宝已有多年,父亲的官阶一向在升,这官位,也越调越重,远的不说,只当今父亲任的盐课的职,若不是皇上的亲信,如何做获得如此实权?嗯嗯,本来曹公的祖辈,那位任盐职的,不也是天子的侍读出身(吾指的乃曹寅是也)。当今圣上,春秋正盛,想来我林家,近两年,必不会再呈现站队的题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