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脚踏进厅堂,黛玉只觉暖香袭来,面前一片花团锦簇,待得转过屏风,更是一屋子的艳红亮紫,浓脂淡粉……方要细细辩白人物,已被一人抱住,揉在怀里。耳朵贴在那人胸腹上,只听得胸腔内悲声振鸣,头顶处,又闻声一个衰老的妇人在心肝肉儿的哭叫个不断;鼻端间绕满了,母亲素平常用的百花檀……黛玉心知,抱住本身的,便是外祖母了,虽说未见时心中尚存疑虑,但在此时现在,闻着与母亲一样的香气,听着与母亲普通对她的昵称,想起这世上,除了父亲,也唯有她与本身,是真正伤痛母亲离世的人了,不由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。
哭得半晌,世人上前来将二人分开。各色人声安慰着,扶着外祖母于堂上坐了,黛玉忍着泪,在坐前叩首见礼,外祖母忙又下来亲身扶起她来,自取了绢子给她抹泪,又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了一回,口里尤不住声地念着:“玉儿,这真是我的玉儿来了,我的肉儿啊,我薄命的儿啊……”念得两人又落了一回泪。
世人打量着黛玉,黛玉也在一一赏识着面前的美人,曹公诚不欺我,果然是花开百样,美色万千,她如果男人,只怕也如宝玉般,心心想想地,只在内宅了吧。只是,怎地不见阿谁宝玉呢?
思思惟想,逛逛停停,当听得轿外有人请她下轿时,黛玉仍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绢子。深深地吸了口气,该来的,到底是来了……跟着轿帘的打起,她缓缓地伸脱手去,搭住了那支,运气的丝线。
凤姐握着黛玉的手接着为她引见,黛玉方知为何她刚进屋时会感觉目炫:一屋子里,除了刑、王两位夫人,李纨、凤姐、三春竟是全都到齐了的,就连东府里的尤氏、可卿,也都过府来凑趣,连主子带里里外外的丫头婆子们,不下三十余人,难怪晃眼。――黛美女虽未至,却先有林府的管家进京办理,而后老祖宗又早早地腾出了宝玉的屋子,巴巴地清算好了,望眼欲穿的等着她来。如此的安插,让世人对黛玉可谓是“闻名”已久,提起了她们十二万分的兴趣,竟不自发地开端与贾母一起等候起来。黛玉船过沧州以后,路程可谓是一日一报,世人知她明天达到,因而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贾母房中,均想先睹为快,瞧一瞧这位妙人儿究竟是多么模样。
想着贾府,不由又想起了母亲。母亲倒是个雅人,但是手腕还是有的。她的统统,都是外祖母教出来的。本身,却仅得母亲所授之一二,出师尚早,又如何能与师祖较量?非论喜不喜好这位外祖母,现在之计,唯有以稳定应万变,以拙对巧了,少说少做,多看多听罢。哎,母亲,你若还在,该多好啊――何需她如此操心吃力、步步为营。没娘的孩儿,苦啊……
待贾府的人去远了,林府留下清算坐船的人才将黛玉随船带来的其他物件搬至岸上,装车运回林家老宅。――黛玉进京,坐得乃是自家备下的船只。带了甚么,如何分装,早已分理安妥。周瑞自京中带往扬州的船只下人,此次只装了贾琏等一行贾府主仆返京。实际说来,贾府来人,不是接黛玉入京,而是陪黛玉入京罢了。
这个欣喜“大”得超乎她们的设想。周瑞两口儿均是王家的家生子,可谓是打小青梅竹马过来的,可周瑞家的在初初那一刻,就硬没能认出自家的男人来:也不知林府到底给周瑞进补了些甚么,周瑞这一起的提心掉胆,外加粗茶淡饭,竟一点儿也没让他瘦归去,不但如此,反倒如吹了气般,又胖了很多,更显得圆润富态了,这要说是被虐待了,如何也不象啊。周瑞家的看着自家男人这般模样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,再加上人多嘴杂,也不好多问,因而各式的后着,均无处可用,倒让黛玉落了个清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