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珧从速拾起来这份用朱砂圈点过的军报,看罢方知字字都渗入着西北的鲜血——凉州刺史牵弘战死疆场,七万雄师尽丧羌胡之手,金城、武威接踵沦陷,河西走廊的烽火已烧到黄河岸边。据标兵密报,树机能已将缉获的晋军旗号制成毡帐,金城郡府衙的匾额竟被改作马槽。
“此类劣甲遇矢即穿,遇刀立断,这哪是武备?实为他杀之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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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隆拾起根断弦,在掌心竟然能搓成粉末。
杨珧一起小跑进了司马炎寝宫,方才要开口,倒是见司马炎一脸肝火正坐于御榻之侧,金口暴怒:“牵弘无能!”
未等何曾话说完,司马炎倒是俄然开口,直问马隆。
杨珧从速跪倒:“从速太极殿议兵,讨伐树机能!”
申时三刻,校场西侧忽闻鹰唳。世人昂首望去,但见个沉默的羌族青年正吹奏骨笛,三只金雕在他头顶回旋。青年俄然张弓搭箭,雕翎箭破空声中,最高处的金雕回声而落。马隆瞳孔微缩——这般箭术,恰是禁止羌人游骑的利器。
马隆如何不识得?
司马炎缓缓昂首马隆,眉头皱而猛舒:"准奏!"帝王的声音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,"本日擢马隆为讨虏将军,兼领武威太守!凡有所需,皆可从武库支取!"
宣罢,倒是手指王衍:“将此人交有司检查!”不想竟然被查出"盗卖军器,私通外虏",腰斩于市。
黄门侍郎的宣旨声却被突如其来的破空声打断。只见羌族青年拓跋野张弓搭箭,百步外的旗号缨络回声而落,全军齐呼万胜,声浪一浪盖过一浪,直震得城楼鸱吻颤抖。马隆望着烟尘中的军阵,俄然想起当年拼杀疆场的场景——一样的锐气,一样的断交。
司马炎的手指俄然攥紧御案边沿,鎏金雕龙的案角在他掌心留下深深印记。二十年前祖父司马懿临终时的场景闪现面前:病榻上的宣天子握着传国玉玺,气若游丝却字字千钧:"天下精兵,在质不在量..."现在殿外忽起暴风,卷着太庙方向传来的编钟余韵,好似冥冥中的回应。
马隆环顾麾下:并州猎户正在调试弩机刻度,西凉刀客擦拭着八十斤陌刀,幽州标兵往水囊中装入磁石粉末。
不由怒而长啸!
“竟然被做成马槽!”
司马炎指着杨珧脚下染血的战报,手指无认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具剑的螭龙纹。但是,不管如何粉饰,倒是粉饰不住心中肝火。
满殿哗然如沸水炸锅。
马隆一句话,朝堂顷刻沉寂,连呼吸声都清楚可闻。马隆左颊的箭疤在晨光中泛着淡红,那是泰始四年被羌人毒箭所伤留下的印记。太尉何曾的象牙笏板倒是忽的"当啷"落地,这位三朝元老颤巍巍地指着马隆:"竖子安敢妄言!凉州腐败至此,王将军英勇名贯天下,尚且需求五万兵,岂是你知名之辈可定?昔日光武遣来歙率两千锐士入陇,尚需..."
不错,他没有看到齐王司马攸。
列队的青壮中忽起骚动。只见个满脸络腮胡的并州猎户,单手提起需两人合抬的擘张弩。弩臂曲折时的吱呀声令人牙酸,"嘭"的巨响后,三百步外的铁制札甲竟被洞穿。监试官量得箭入铁甲三寸七分,围观世人倒吸寒气——这般力道,足以射穿羌人重骑的双层皮甲。
"陈武,并州雁门人,泰始二年射杀鲜卑百夫长..."马隆挥笔写下名字,俄然瞥见此人腰间悬着的青铜腰牌——那是阵亡将士遗物的制式,不由大喊:"赐酒三升!"
洛阳南郊的演武场上,五丈高的松木箭靶充满箭痕。马隆端坐将台,朱笔在名册上勾画的声响与弓弦震颤声此起彼伏。校场东侧,三十具九石擘张弩顺次排开,寒铁打造的弩机在秋阳下泛着幽光——这是武帝特批启用的伐吴旧械,经将作监三日赶工方才修复。据《晋书·舆服志》,九石弩需六百斤拉力,非力士不成开。